2015年8月31日 星期一

莫哲暐 - 這個崩壞而虛偽的時代——駁彭泓基、樂鞏南及宋恩榮

2015831

【明報專訊】港共政權干預香港大學自主一事,擾攘多日。其間,有港大校友激烈筆戰,刀光劍影。本人非港大舊生,本無意介入,但讀到彭泓基及樂鞏南的文章,及聽到宋恩榮之言論,實在忍無可忍,決定加入戰團。

早前有教會團體舉辦電影會,播放《總主教之血》,電影主角為薩爾瓦多前總主教羅梅洛。羅總主教政治取態保守,少與獨裁軍政府對抗。後因友人Grande神父被刺殺,看清了政權暴虐之本質,故挺身而出,保衛人權,與軍政府對着幹。本人分享時指出,當時拉丁美洲的左右之爭非常激烈,右翼軍政府上台,必鎮壓左翼。而左翼中人也不甘示弱,組織游擊隊反抗,暗殺、綁架等慘案時有發生。而左翼由於有反教會傾向,教會中人多默許右翼政權的獨裁統治。政治從來不是非黑即白,尤其在拉丁美洲,左右兩翼均使用「顯性」暴力。不少人因而會得出以下結論:兩邊皆暴力,因此兩邊皆有錯,最緊要就是多多溝通。但這是虛偽或無知的。表面上雙方類同,但我們要懂得認清表面底下的結構問題與制度不公。當制度明顯偏袒一方時,你扮扮「中立」,就是助紂為虐。總主教就是看清了現實。其雖然譴責某些神父參與游擊隊,卻拒絕淪為「偽中立」、「偽理性」者,而是指摘軍政府維持不公制度、殺戮人民。政府威脅教會、破壞教堂,總主教仍拒絕低頭,最終蒙難。

香港相比於薩國,可謂和平得多,但權貴中產之虛偽,卻不遑多讓。當天衝進會議室之港大學生,與左翼游擊隊簡直是象蟻之比,然而權貴及法利塞人卻同樣選擇無視政權之魔爪,「小罵大幫忙」,而鋪天蓋地譴責學生。

回歸文本,待我等看看三位之論述。先談彭泓基。彭氏文章雖則語調溫和,但不減當中之虛妄。彭氏早前撰〈與程翔兄論「正義」 攜手一起「救救港大」!〉(《明報》,818日)一文,引用Amartya Sen,謂我等應該「容許多種不同的『正義』緣由存在」,不應「只能看到一種『公義』」,藉此批評學生唯我獨尊。程翔先生對此已有反駁。然彭氏不罷休,再撰〈與程翔兄再論「正義」——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明報,825日)反駁之,謂:「若正義的定義與是非尚未分清,就妄然定出不義,是否有值得商榷之處?對於真正的不義,例如日本侵華,屠殺千萬中國人,那是沒有任何異議的不義,我們皆應致力堅持抗爭!」另又指出:「每個人所感受到的『隱性暴力』都會不同,但有形的『暴力』則是顯而易見的……若當時學生因『隱性暴力』而義憤填膺,為什麼別人感受不到?」其後又表示:「但一切行為,都應有是非對錯的準則」,因此要譴責學生。以上論述,簡直狗屁不通。

隱性暴力制度不公是問題根源

彭的「道理」不難解讀:有權勢者的決定、制度不公,和「隱性暴力」,無清晰準則,可以各有各說,因此不需要下結論,應多多包容;至於學生的抗議較為激烈,很清楚,所以要痛斥。簡直荒謬絕倫。在拉丁美洲,不論政權及反抗者均用了「有形的暴力」,但導致暴力衝突不斷的,正是背後邪惡可恥的「隱性暴力」——制度不公。隱性暴力方是問題之根源。因此我等一般會「同情地理解」因反抗不公制度而使用武力者(不等於完全贊同),而厲聲譴責位高權重而武力鎮壓者。彭氏既然如此不齒「有形的暴力」,請撰寫鴻文譴責其校友孫文如何用暴力革命推翻滿清。另外,彭氏以為日本侵華真的「沒有任何異議」?那他應該去讀讀日本極右的正義觀。用彭氏的道理,我等也應該包容極右繼續宣示侵華乃為建立「大東亞共榮圈」之論述,畢竟大家對「正義」的理解不同。以偽哲學論述去包裝自己的虛妄,擾亂視聽,實太可惡。

彭氏又斥責學生不懂「仁」與「禮」,缺乏尊重。本人實在無法再忍受某些人曲解孔孟之道去服侍政權。儒家以仁為禮之本,所謂:「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心存仁愛,當渴望正道行於天下,所謂「天下為公」。見有不公而義憤填膺,正是仁之發揚。孟子謂:「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簡單直接,不難理解。不懂哲學,請不要扮懂,免丟人現眼。

政界無資格干涉學術研究

至於樂鞏南的文章,其實不值一駁,因為質素實在太低。但既然刊登了,稍駁也無妨。樂在〈有盲點不自知?還是不敢面對現實?〉(明報,83日)一文中謂:「延遲委任陳文敏教授為副校長的決定,並非一個學術自由的問題,而是一個管理架構任用的高層行政管理人員的問題」(其語病非常嚴重)。要把「大專學院高層人員之任用」與「學術自由自主」脫鈎,相信要有極高「智慧」方能明白,我等凡夫俗子真的領會不來。樂氏再撰〈走火入魔的象牙塔中人〉(明報,825日),要幫董建華翻案:「董先生並沒有干涉鍾(庭耀)的民調。他差遣路祥安去了解一下那『新出爐』的鍾氏民調,起碼是看看是否……客觀、公正」。又指出「你學術界先插了一腳進來政壇,試圖影響政局,那麼禮尚往來,有何不妥?」前句說董生無干涉,後句卻說是「禮尚往來」,即是有干涉,這叫「鬼拍後尾枕」。學術界研究政治現象,天經地義;政界卻無任何資格干涉學術研究,此乃世界通例。不過樂氏所秉持的應該是「祖國」邏輯,所以屬於世界之吾人,無可能理解。

很多對學生指控無證無據

最後是宋恩榮。宋先生日前出席電台節目,譴責闖入會議室之學生「自貶成無道德底線、禽獸不如」。此與早前李國章指控學生為「紅衛兵」之論述互相輝映。學生當日之行動激烈,毋庸置疑,但很多指控無證無據。例如中英文也不太懂的港大校董鍾樹根,就曾聲稱「一位女性校委則被示威者在停車場非法禁錮和圍罵,要求她『下跪』道歉才放人」,學生是「草菅人命」。原來立法會議員就可以隨意指控學生而不提任何證據,待遇真優厚。這班學者議員,會譴責香港的學生「禽獸不如」、有如「紅衛兵」、「草菅人命」,卻不會去譴責真正由毛澤東統領的紅衛兵「禽獸不如」,更不敢指控共產黨「草菅人命」。沐猴而冠者,在今日香港可以橫行。

這就是我們當下身處的時代:禮崩樂壞、虛偽充斥。殖民地奴才性格,遍佈各界。奴才與奴隸不同:奴隸充滿不甘,可以有反抗思想;奴才則是心甘情願做當權者的奴婢,迎上欺下,從中取利。再加上中共倡導的法西斯大一統極端民族主義,香港的奴才戴上了「愛國」的面具,對黨國卑躬屈膝、摧眉折腰,對人民則目露兇光、喊打喊殺。很悲哀。但正是處於荒誕時代,更要學懂勇敢生存,好能與邪惡勢力周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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