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1月26日 星期三

李怡 - 後佔領時代的香港年輕人

蘋論   香港蘋果日報   2014年11月26日

執達吏在警方協助下昨天在旺角清場,過程並不順利。估計下一波會輪到銅鑼灣金鐘。佔中三子擬於12月5日自首,同時退出佔領行動。但學聯認為若運動未有方向就貿然自首,以此作為退場理由「講唔過去」。學聯常委張秀賢表示會與佔領者交流意見,商討運動如何繼續下去。也就是說,年輕人不認為退場就是運動結束。而三子退出後,運動就肯定由年輕人主場。

怎麼評估後佔領時代的年輕人呢?中共在「佔領運動」後期已透過多個渠道表明,特區政府須重點做好「青年工作」。特府遵從北京指令,據報道將視青年政策為來年施政重點,會由林鄭月娥統籌,聯同各政策局商擬對策,如房屋、就業、培訓教育等方面。前幾天,行政會議成員羅范椒芬說近來移民的人多了,不是因為怕共產黨,而是「怕了現在的年輕人」。她這個說法儘管許多人都覺得滑稽,但大概反映了官意,中共港共害怕與雙學的年輕人面對面溝通,連他們上京都要阻攔,不是事實麼?

中共所謂做青年工作,不外兩手,一是誘之以實利,比如說要創造給青年向上流動的機會,讓他們較易置業,又或者搞點舞會、男女交誼等活動讓青年發洩精力,梁振英周六參加研討會,建議開放中環海濱的摩天輪一段時間,讓市民免費乘坐,讓青年人可以Relax& Enjoy。掌權者以己之心度年輕人之腹,認為利益取向就能解決問題,年輕人有利益就不會抗爭了。另一手是洗腦「教育」,比如把年輕人的抗爭歸咎於中學的通識科,先前有取消通識作為必修科之議,最近教育局就高中課程展開諮詢,建議刪除通識科探討香港青少年參與社區事務的部份。似把學生參加社運歸咎於通識科教育。當然,當局認為更根本的是要加強「愛國主義教育」。2007年胡錦濤來香港就提出要重視對青少年進行國民教育,「使香港同胞愛國愛港的光榮傳統薪火相傳」,接着特區政府在連年施政報告都講國民教育,又資助中小學生參加北上洗腦交流團。而結果,卻釀出一個反國教大風暴。

實利和意識形態洗腦看似是兩回事,但其實的一體兩面。因為現在講愛國,憑藉的已不是救國建國的理想,而是因愛國而獲利也。

這兩手可以解決社會問題乎?且看大陸。經濟起飛了,GDP居世界第二位,人民生活也改善了些,而愛國教育更強力推行了六十多年,教成怎樣的國民呢?據報道,這一代中國人已形成一個互害生態鏈:農民用過量農藥種菜,自己不吃,賣給別人;添加激素養殖,自己不吃,賣給人;餐館用地溝油,餐館老闆員工不吃,吃自家飯;製衣業者在衣服中加了甲醛、致癌染料,自己不穿……造橋、建屋、醫療都如此,整個社會就這樣形成了互害生態鏈。幾年前,大陸有一個電視節目,訪問六歲孩子長大想做甚麼,其中一個孩子回答:我想做貪官,可以有很多禮物。孩子說了實話,既得利益的大人就口說愛國,實際行動則把財產家屬移往外國啦。

中大畢業禮學生撐黃傘,校長沈祖堯表示尊重學生表達自由,勉勵學生重建香港未來;樹仁頒榮譽學位給包致金,他表示自己百分百支持民主,參與佔領行動的學生是社會的未來。彭定康說為香港佔領的孩子感驕傲,誣衊他們獲外國勢力支持是對他們的侮辱。其實,中共港共以實利和愛國利去誘惑學生,也是對他們高尚情操的侮辱。

現在香港年輕人關切的問題是甚麼?有一本公教報出版、講舊日社會的《香港故事》,作者楊志強在最後一篇引述波士頓美術館一幅高更的畫作,畫題叫:「我們從哪裏來?我們是甚麼?我們往何處去?」有人說,這問句概括了所有人活在世上的一切疑惑。作者說:「香港往何處去?沒有人能回答。但,我猜,若你對前兩個問號心中有數,面對最後那個誰都不會有答案的問號時,心裏便踏實得多。」

我們從哪裏來?香港大多數居民來自中國大陸,但年輕一代的大陸聯繫已疏離了,回歸後中共對香港政治干預,大陸經濟起飛後對香港的經濟侵凌,開放自由行後,大陸人在香港造成的空間壓力和文化衝擊,民調顯示香港人對「我們是甚麼」有了與上一代完全不同的觀念。不錯,我們是香港人,「我們往何處去?」不用說就是對命運自主義無反顧的追求了。

特區政府所設想的青年工作,不僅不是青年人所想的所要的,而且是對立的觀念。只有對年輕人真正的愛港鬆綁,才能爭取到他們認同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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