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6日 星期四

陳惜姿 - 廣場

明報   201296

眼前這一幕,令我想起廿多年前的天安門廣場。我那一代,八九民運是我們的洗禮;反國民教育科運動,是這一代學生的記憶。

我坐在醫護站旁,有位大叔放下一箱水,把水逐支放在小桌子上,騰空的紙箱,給我們當垃圾桶,再把滿滿一箱垃圾拿走。他不是受聘員工,他是誰我也不知道,全程一聲不響。不用言謝,不必握手,動作乾脆利落,一切像理所當然的。

有幾個市民戴墨鏡、口罩來送花,有一位明言自己不便出鏡,但想向絕食者表達心意。

九月一日「公民教育開學禮」,來了四萬人。但暑假已過,已經開學了,大家都要上班上學。現場沒歌星,只有一堆學生和十個絕食者,怎麼政總門前還是塞滿人?入夜後,人愈來愈多,有人告訴我,兩夫婦拋下孩子在家,進不了場站在政總對面的天橋也要支持絕食者。

Linda 黃瑞紅絕食中

家長組有成員絕食,是九一集會的總指揮
Linda,她當天吃過三文治做早餐,便忙了一天,散會後即時開始絕食,至今已超過四十小時。我們在WhatsApp互通消息時我已心如刀割。這天第一次到現場看她,我又忍不住流淚。她平靜、溫柔但堅決的心,感動了無數人。我扶著瘦得虛弱得如柳絮的她走上台,她緩慢、柔和的說:國民教育科,觸動了一個母親的底線。

家長帶著孩子來慰問她,她卻把自己的兒子留在家。媽媽絕食了,為的是香港的下一代,這事在香港歷史上發生過嗎?

有個64歲的退休小學老師,帶同自己的覆診卡和藥物來到廣場,跟我懺悔。他本來想接力絕食的,但想到自己的健康不佳,唯有放棄。

我不知怎去回應這些靈魂的力量,在這裡的力量之大,我這輩子沒經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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