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30日 星期日

李純恩 - 屁民的抗議聲

香港蘋果日報   2012年9月30日

中國網民在網上如此報道:今遭遇特權車隊,大批交警在管制,安靜的屁民車龍中一輛美國別克車突然長按喇叭,漸漸的,幾乎所有的車喇叭都響起來了,大家都鳴笛、低頭、默哀,持續三分鐘,心中默念:領導,你一路走好!在此建議全國推廣。

此事不知是真是假,但從中可以看到大陸人民對於特權的厭惡之情。相信經此號召之後,以後這種「萬車送領導終」的場面真會在中國出現。

中國大小城市都常有特權封路的事情發生,大城市有外國貴賓到訪,有大人物大領導出現,必定先把路封了,過了許久,會見警車開道,然後一排車隊,全閃着死火燈,呼嘯而過。到了小地方,有點屁大的官事,也會如此特權擾民。我有一次去某地參加一個電視台的活動,竟然也有警車「Bi Bu Bi Bu」在前呼嘯開路,當地陪同人員很是得意,問我感覺如何?我笑笑告訴他,有點像被押赴刑場。

這些事情,近年來在香港也開始出現,只要中央來個什麼官,必也如臨大敵,封了路,警車Bi Bu Bi Bu押送而去。說不定哪天領導來了,路旁被截停的車龍,也會喇叭轟鳴起來。


Vic:問題是,許多「屁民」嚮往特權甚於公平正義。

吳志森 - 快樂學語文?

明報   2012930


 有一本香港小學三年級課本,《快樂學語文》,由教育出版社出版,課文裡有一篇兒童詩:《我們的國旗》,作者是中共黨員尹世霖,在內地很出名,有教師詩人的稱號。

如要繼續看下去,請聽聽以下的溫馨提示:請保持心境平靜,深呼吸,喝杯水,找一個舒適的座位,調校柔和的燈光……如有心臟病、高血壓,盡量避免動氣。小朋友應由家長陪同,給孩子適當的解釋……

課文的內容如下:

「當國旗沿着銀色旗杆,冉冉飄升到天上,此刻,每一個人都露出神聖的目光。目光好像會說話,國旗,是傾聽的對象。

那農民伯伯好像說,我們讓大地變成國家的糧倉;那宇航員叔叔好像說,更多的楊利偉將向太空遠航;那科學家爺爺好像說﹕我為您創造世界第一;那運動員姐姐好像說,我給您捧回金質獎章;

此刻,我也在想﹕國旗啊國旗,億萬人都在為您增光。我願快快長大,像小鷹在藍天飛翔;國旗將因為我們,更加驕傲地飄揚。」

這位內地愛國教師詩人,所描述的是超現實時空發生的事情,在今天的中國大陸,也絕對不會出現。相信只有雷鋒翻生,才會肉麻得把國旗作為傾訴的對象,才變態得對著那血紅的國旗,說著這麼多的廢話。

如果在內地真的有這種事情發生過,香港的小朋友也千萬不要模仿。向國旗傾訴:國家糧倉、太空遠航、世界第一和金質獎章,能全身而回,而不會陷入精神崩潰的狀態,是因為他們全部受過特殊的洗腦訓練,煉就一身刀槍不入的銅皮鐵骨。

即使負責思想教育的黨員老師一定要學生認真這樣做,也明知學生只是做做樣子走過場,就連寫這首兒童詩,不知所謂教師詩人自己都不會相信。寫的、讀的、講的、做的,台上台下,都生活在一種長期的,不集體說謊不能生存的狀態中。

懇請各位家長,認真地看看孩子的書包,如果發現孩子有這樣的課文,請你不要猶豫,馬上公開,與其他家長校友聯絡,跟學校交涉,若學校不肯停用,不要留戀,盡快為孩子轉校。因為這種變態課程,要孩子把國旗作為傾訴對象,在學校多留一天,多讀一天這樣的課文,孩子的腦袋就多一分三聚氰胺。

陳惜姿 - 失望

明報   2012930

剛才有記者訪問,談到特區政府近來的民望,他問我對這個政府還抱有期望嗎?我本來不想說得太負面,政府才新上場兩個月,特首尚未算是大展拳腳,現在把它說得一文不值,不算公道。太過消極,以後幾年怎麼過?

但政務司長,「好打得」的林鄭月娥女士,前幾天竟然說了一些話,令人吃驚。香港一向引以為傲的文官制度,培養出一位高民望的政務司長。而這位官員,竟在公開發言時說廉署、申訴專員是「主要障礙」,若官員不懂應付,最終會影響官員的執行力。

But I really do not blame individual officers or individual civil servants for that inadequate executive ability because we are living in an always changing world. You just imagine the pressure that public services are put under with all these institutions, checks and balances, all that Ombudsman, ICAC, not that they are bad, as I said sometimes these things are good. There are the safeguards of any civic society. But if they become a major hurdle because we don't know how to deal with them, then, at the end of the day what would suffer would be the Government's executive ability to deliver things.

很久以前有個廣告說:「香港,好在有ICAC。」我想很多香港市民至今仍同意這一句話。與內地官場相比,香港官場尚算廉潔,靠的是什麼?難道靠官員自律?不,靠的是一個有效的制衡系統。我們仍然願意相信,無論官員有多位高權重,一旦犯事,同樣要人頭落地。

堂堂特區政務司長,竟公開表示這個港人引以為傲的制衡系統,令官員感到壓力:「我不是說它是壞的,有時它也是好的,但若官員不懂應付,便會成了官員做事的主要障礙,影響執行力。」〔Vic:許多人在該用「引以為榮」時,用了「引以為傲」;在該講自豪、光榮時,只懂得講驕傲。

我跟那記者說,我們都很努力保持香港的優勢。我們不想見到香港良好的系統崩壞,但司長這番言論,令人感到屋頂的磚已一塊一塊的掉下來。

鄭培凱 - 鞠躬盡瘁

明報   2012年9月30日

諸葛亮在〈後出師表〉的結尾說,「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這「鞠躬盡瘁」四個字,《三國志》原來的版本作「鞠躬盡力」,意思是相同的,就是盡心盡力,只要身在丞相位置上,幹到死,永不言退。至於出師北伐,是成功,還是失敗,到底是利是弊,那就只有天知道了。諸葛亮高風亮節,為了報答劉備三顧茅廬的知遇之情,拚了老命,也要輔佐大概有點智障的阿斗,為光復漢室而盡力,真是應了後世李商隱詩句的心境:「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我們都相信諸葛亮,絕對不會懷疑他的動機,說他眷戀高位,霸住國家的權柄不放,貪圖榮華富貴。就像杜甫在〈蜀相〉一詩中所說,「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我們都為諸葛亮功業未成而扼腕嘆息,為他鞠躬盡瘁而一掬千秋之淚。

諸葛亮的原文是「鞠躬盡力」,到了《三國演義》變成「鞠躬盡瘁」,倒是有出典的,源自先秦的儒家經典。《論語.鄉黨》描述孔子在正式場合的舉止,是「鞠躬如也」,不但恭敬而且謹慎,小心翼翼:「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攝齊(提起下襬)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執圭,鞠躬如也,如不勝。」至於「盡瘁」,則出自《詩經.小雅.北山》:「或燕燕居息,或盡瘁事國。或息偃在牀,或不已於行。」描述的是政府任事者勞逸不均的情况,「有的人安然在家休息,有的人盡瘁從事報國。有的人沒事躺在牀上,有的人不斷出差打仗。」(陳子展譯文,稍有改動)總之,「鞠躬盡瘁」經過兩千多年不斷傳承,還有諸葛亮在〈後出師表〉中懇切動人的加持,通過《古文觀止》的廣泛傳佈,在現代人的語彙之中,已經化作日常熟知的成語,膾炙人口,更是許多位高權重者經常朗朗上口,表示自己是多麼無私,為理想主義而奮鬥終身。

或許是我們的思想受到當前現實的污染,對於當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偉大人物,無法像對待諸葛亮那樣由衷敬佩,而是懷疑他們充滿了私心與貪欲。甚至有人心懷叵測地說過,希望那些當年「拋頭顱灑熱血」的老革命,在革命過程中就拋了頭顱、灑了熱血,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不要等到年已耄耋,都已經坐上輪椅了,還在那裏鞠躬盡瘁。這樣的想法的確不太忠厚,忘記了老革命也是人,而人的思想與熱情會隨着年歲增長而改變。唯物主義者時常說,存在決定意識,屁股指揮腦袋,老子打天下,就該老子坐天下。如此還不夠,還要為兒孫着想,為千秋萬代着想,就如秦始皇說的,「後世以計數,二世三世至於千萬世,傳之無窮」。

像我們這樣的老百姓,沒有機會親炙偉大人物,所以,只能姑妄聽之,姑妄言之,或許是以訛傳訛,有損領袖光榮、正確、偉大的形象。不過,我倒是親眼目睹學界的耆老,坐上主席台,一開口發言,就鞠躬盡瘁,幾乎死而後已了。話說十年前,在文化部召開的全國藝術大會開幕式上,有位老領導坐上了主席台,會議主持請他講話,他謙遜推辭,懇請再三,終於發言。先說開全國會議是好事,能夠全國一起開會更是好事,他年輕的時候軍閥混戰,後來是抗日戰爭、解放戰爭,三反五反、反右四清、文化大革命,哪能大家歡聚一堂開會呢。文化好,要發展;藝術好,要提倡。大家努力,我也努力。這麼努力來努力去,講了四十分鐘,還讓人聽不出頭緒。坐在我旁邊的一位老大娘跟我說,糟了,老毛病犯了。我跟他一起工作了四十年,知道的,他又犯糊塗了,收不了口。我得去幫幫他。就看到老大娘走上主席台,在眾目睽睽之下,大喝一聲:「某老,結束了。」老領導打了一個激靈,呆呆望着老大娘,講話戛然而止,開幕式就此草草結束。

這位文化老領導的鞠躬盡瘁講話,讓我想到諸葛亮〈前出師表〉的結尾,「臨表涕泣,不知所云。」

文.鄭培凱 學者.詩人近作有《流觴曲水的感懷》等

林茵 - 高舉香港旗 反對現政府

星期日生活   2012年9月30日

光復上水香港旗
龍獅旗

【明報專訊】七一遊行、反國教、反對新界東北被規劃、光復上水站,近月示威場合裏,不斷出現英治時代香港旗的蹤影。香港人拒絕對五星旗感動流淚,港澳辦前副主任陳佐洱則說見到米字旗就痛心。此言一出,香港旗支持者集中地高登討論區一片歡呼,更引用毛語錄「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就要擁護」,認為親中人士不高興,證明行動有效;為令陳佐洱的心繼續痛,十‧一國慶又號召帶香港旗圍中聯辦。

香港旗在街頭運動出現,坊間毁譽參半,質疑者不只親中人士,本土社運界和部分市民都存有懷疑,那是否代表眷戀英殖時代?事實上,近日備受注目又經常被混淆的旗幟有兩個款式,一款是殖民時代香港的官方旗幟(下稱「香港旗」),有英國的米字圖樣及代表香港的龍獅盾徽,舉旗者以「高登仔」為主;另一款是香港自治運動設計的龍獅香港旗(下稱「龍獅旗」),取舊日龍獅盾徽的部分加以改動而成。兩款旗的象徵意義大不同。

港旗魅力不容忽視

八○後高登巴打Genzo與一群網友今年二月開始印製香港旗,半年間已售出六百多面,在facebook設立的「香港旗飄揚」專頁則有九百多人like;另有不少商店和網站都有售賣香港旗,所以實際擁有香港旗人數肯定更多。

數年前的七一遊行,其實已有零星的香港旗出現,據說當中部分人是BNO持有者,希望爭取完整英國公民權;近年則變成不滿現政府、控訴九七後香港「今不如昔」為主。Genzo說,旗幟雖售出六百多面,但舉香港旗者沒有固定組織,很多人買完後自行帶出來遊行,或僅收藏之用,今年七一跟Genzo等約同一起行的也是四、五十人左右。然而,香港旗魅力不容忽視,Genzo等人自資印製紙質的小型香港旗,於今年七一派發,不料遊行隊伍尚未從維園起步,近萬支小旗已極速派完。

Genzo原以為買香港旗者大部分都是年輕人,結果三、四十歲的成年人數目比想像中多,「感覺上是較為保守、右傾的一群,他們不會很主動說明自己的政治主張,我相信舉旗的人各有不同取向,有些想香港獨立、有些是懷念或想回到英殖時代,但共通點都是反對現政府,舉一支前朝旗幟,最容易認,利比亞反政府示威也是這樣做。」

米字圖案代表繼承

現實世界見面時討論並不熱絡,但來到高登討論區,關於香港旗、「獨立定自治好」等話題則反應熱烈,舉旗者心裏在想什麼,可從中得知一二。有毫不避諱「緬懷英殖」的指控,說「如果現在活得比以前愉快、自由、有尊嚴,還有這麼多人緬懷嗎?」有人強調香港建邦一百七十年,中共卻只有六十多年歷史、是沒有依循憲法正式建國的非法執政集團,因此否定中共對香港的主權,或曰追求香港獨立、有說英國或中華民國(台灣)才是香港祖國等。至於舉前朝香港旗,不少人認為這只是手段,「培養主體意識需要時間,現在最能代表香港身分和最廣為人知的就是這面旗。以後可以有自己的旗幟,但在七一打着一面沒人見過的旗是沒意義的。事實證明,這面旗最吸引世界關注,最令中國政府討厭。」他們認為,曾是英國殖民地的澳洲、新西蘭,獨立建國後亦沿用有米字圖案的舊旗幟,這只代表繼承和尊重歷史,並不等於沒有主體意識、喜愛被殖民。

今年七一,《華盛頓郵報》刊登了一名香港示威者在晚上煙花匯演時於新政總外揮舞香港旗的畫面,構圖令人聯想到二戰時美聯社「國旗插在硫磺島上」的經典新聞照,網上瘋傳,寄意「民主會戰勝歸來」。照片中舉旗者事後撰寫網誌〈是我,讓香港旗飄揚〉,明言不希望香港重播英殖的歷史,然而中英雙方在制訂「中英聯合聲明」時欠了香港人一個自決的權利,香港前途應由公投決定。

高登仔評陳雲保守

公投未能實現之際,唯有在討論區民調表達一下意見。高登九月中開展投票,兩星期內1150人回應,74%希望香港獨立,支持自治但做英/美殖民地者佔18%,接受主權在中國者只有6%;此數據當然不能代表全港民意,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舉香港旗者的取向。有趣的是,主流社會認為太偏激的《香港城邦論》作者陳雲,竟被不少高登仔批評為過分保守、擁抱大中華思想。外間以為舉香港旗者都是「城邦論信徒」,但Genzo直言,舉香港旗與龍獅旗者立場不同,雙方沒有特別聯絡或合作,「城邦論者要求貫徹一國兩制下的高度自治,但我們實在不想再跟中國有關係,文化上可以繼續用正體中文和粵語,但主權上,大部分高登仔都不想屬於中國」。他認為香港獨立並非異想天開,因大陸亦陷入經濟和政治人事上的重大危機,「亂起來,佢哋仲管到我哋咩?」

陳雲則認為這種論調不夠深思熟慮,「成日覺得中共控制下無辦法爭取自治,但唔知佢哋點樣獨立法喇,獨立後的外交關係又如何?」除此之外,獨立建國有很多關於國家精神、歷史文化傳統的論述要處理,倉卒立國,大有可能要推出種種壓制人權的措施和思想教育以穩定局面,像新加坡成為專制國家,跟香港城邦自由開放、多元化的精神違背。

自治運動思想傳播

很多人猜測,《城邦論》主張自治只是幌子,實質也是要搞港獨。陳雲堅稱並無此意,「香港無獨立的必要,《基本法》所載自治權比英治時多好多,只沒有國防與若干外交權,其他政治權利及大部分外交權都在香港手上,香港在很多國際行為上已等同一個國家,只要《基本法》列明的權利得到落實,對香港來說已經好夠用。像摩納哥、梵蒂岡,唔一定要有主權先得。你脫離出去,反而唔能夠得到大陸經濟增長的利益。城邦自治是對香港最好的方案,也最有機會達成,因不是要求主權時,中央就無你符。」

事實上,陳雲與香港自治運動共同設計龍獅旗時,構思的就是拿走米字圖樣,只繼承代表香港的龍獅盾徽,寓意脫離英殖;同時在盾徽加上「香港」兩個中文字,「核核突突咁囉,以表示這旗係中國架喇(笑),英國人本身設計個盾就好好睇嘅,不過我話兩隻漢字唔加唔得,加咗先算香港人嘅旗。」

香港自治運動的成員Vincent Lau表示,龍獅旗去年七一首次亮相,至今售出逾二百面,今年七一舉龍獅旗者數十,隨隊的支持者約二百多人。相對香港旗團,香港自治運動有較固定的組織,數十名核心成員中,三十來歲或以上者過半,從事學術研究和專業人士居多;與組織友好的學者和文化人包括前灣仔區議員金佩瑋、黃英琦、孔誥烽、陶傑等。他們較少發起街頭運動,通常認為議題適合時帶同龍獅旗參與,例如年初的反自駕遊、反貪曾、七一遊行、新界東北和光復上水等。香港自治運動較重視思想傳播工作,已舉辦多次學術論壇和課程、本土歷史導賞團、撰寫報章評論及政策研究報告等,旨在向社會各階層推廣本土意識,要求中央恪守《基本法》承諾。

對於一般市民和傳媒經常將香港旗和龍獅旗混淆,Vincent不太介意,「好多時遊行佢哋都會喺我哋附近,人哋有權揮舞任何旗幟。」他指出,香港自治運動成員對英殖時期較批判,在感激英人為香港奠下法治、人權、經濟基礎之餘,亦不滿英方在香港前途問題上沒有維護香港利益。成員認為,英國按《中英聯合聲明》、美國按《香港關係法》,都有責任監察中方有否落實一國兩制、高度自治,惟兩國皆漠視目前中共亂港的事實,故組織成員今夏曾先後到英美領事館示威抗議。

文 林茵
編輯 梁詠璋

自由行貝澳紮營 叫港人學忍耐


港人何太(左)在營地準備開始燒烤,內地「驢友」見她身旁有空位,便把自己帶來的食品(白膠袋)放在空位,另一「驢友」(右)於紮營後,背對背坐在何太背後休息。(李紹昌攝)

來自重慶的周太(左)昨日中午到達貝澳,見在燒烤爐及指定營位之間的草地無人紮營,旋即與7名鄉友紮下4個帳幕,令營地濟得水泄不通。(李紹昌攝)
2012年9月29日,晚上約19:45,太子站月台;黃金週確有黃金
Source: facebook
內地驢友貝澳紮營度黃金周
叫港人學忍耐 「中國人就講謙讓嘛」
2012年9月30日

【明報專訊】內地中秋連國慶的黃金周長假昨日正式開始,近年本地酒店租金高企,房間供應緊張,有內地自由行旅客索性不住酒店,到香港郊區營地紮營,一方面省下旅費,亦可以體會另類香港遊,其中以大嶼山貝澳營地最受這批「驢友」旅客追捧。昨日中午,一行30多人來自重慶的「驢友」已進駐貝澳營地,中港旅客對於營地空間使用明顯有分歧,港人遊客見通道被佔用暗表不滿,內地旅客則認為港人有需要學習忍耐,「中國人就講謙讓嘛」。
貝澳營地共有52個編號營位,使用者要在入口處先登記,一人只能登記一個營位,先到先得。每個營位為沙地,有桌椅一套,營位之間有柱子圍欄分隔。營位對面的草地上有專屬的燒烤爐及椅子,但這些露營「潛規則」對內地驢友不甚管用。

見營位已滿 隨處紮營

來自重慶的驢友周太,與20多名親友昨午12時許乘巴士到達貝澳,由於營位已滿,她們索性在營位與燒烤桌之間,指定營位以外的草地上紮營,等於擺佔了另一批營友的空間。

她們說,不住酒店是希望體驗「原始的香港」,透過內地驢遊網站介紹認識貝澳營地,「網站說貝澳設備好,又近海,我們是慕名而來」,她們打算紮營10日,其間會到市區如尖沙嘴和太平山遊覽,由於省掉了住宿費,預計全程旅費只需千多元人民幣。

登記位置被佔 港人無奈

周太一行霸佔的一片草地,按場地規則應由登記旁邊營位的港人何太使用,她和8個月大嬰兒在休息期間,突然遇上內地旅客搶佔身旁位置,「咩都無講就紮營」。

隨手「借」燒烤叉 不會排隊

周太與親友安頓好後,各人便拿出通菜、青瓜和即食麵,在另一個營位的長枱上開始以露營用爐具煮食。使用該營位的港人王先生說,對方說重慶話,他完全聽不懂對方說什麼,但由於親友未返營地,暫借對方一用亦無妨。

王先生說,內地旅客的生活文化與港人不同,最明顯是不會排隊,言猶在耳,周太拿起王先生桌子上的燒烤叉,以木柄敲打失靈的小型石油氣爐,王先生見狀亦無奈搖頭嘆息﹕「不明白點解自由行都可以入營,剝削港人權利。」

驢友:有商有量 不會吵架

對於港人營友的不滿,周太指她們都是有商有量的人,若見到有繩子圍着,亦會與營位登記者商量,在旁的驢友亦和議稱﹕「中國人就講謙讓嘛,我們會說可不可以把繩子移後一點,不會跟大家吵架。」

明報記者 丁灝嵐

林茵 - 陳雲:我預咗畀人鬧

星期日生活   2012930

【明報專訊】拒絕中港融合、捍衛港人利益的示威行動今年遍地開花,尤其多由網民自發、非社運常客組織的街頭聚集,例如圍拍D&G、反自駕遊、光復上水站等。網民對中港矛盾反應激烈,不惜直接行動來到衝突現場宣示主權,《香港城邦論》及陳雲於facebook上的言論導向發揮了一定程度的影響。

擁躉眾多,但不少知識分子和社運人對其操弄民粹、挑動中港矛盾的方式不以為然,面對「希特拉」、「右翼大魔頭」等指控,陳雲一笑置之,「無呀,我無變質,我以前的論政文章一樣係講現實政治」。反高鐵時仍與左翼青年一同快樂抗爭,他說萬人圍立會之役失敗,對他來說是重大挫折,「咁多群眾都做唔成事?以後一定要改變方法」。從此向族群政治發展。

「出唔出事係政府話事」

陳雲說,無論高鐵、新界東北,很多關於中港融合和被規劃的項目,骨子裏其實是地產財閥、內地地方政府與港府官員等利益勾結的結果。這點不是跟左翼青年有共同語言?「但講呢啲無人聽,一定要講族群政治啲人先會明。直接去逼大陸人,大家嘈起上嚟,政府驚出事咪要改善囉,這是好實際的民間運動原理,左翼班傻人覺得咁樣唔道德,做乜去恰個水貨客,係地產霸權唔啱點解唔搵李嘉誠?你試吓,你見都見佢唔到啦。要恰梗係恰細,影響大嘛,佢哋又唔係咩善男信女,走水貨話『我唔落嚟買你食屎啦』都講得出。」但用族群矛盾做反抗工具不是很危險?肢體衝突出事怎辦?「出唔出事係政府話事,佢快手快腳搞掂(打擊水貨客)咪唔會出事囉。」

「要取悅所有人就做唔到事」

陳雲認為,在港搞成功的群眾運動要簡化論述──雙非人是蝗蟲、一簽多行來香港打黑工搶飯碗,他似乎很知道自己在以偏概全,「一定要簡化先會有人行動,思想精密都可以有行動,但這要高度組織和政治教育,香港的政黨唔願意做,又唔係我可以做到,無時間,無錢,網絡上講嘢一定要簡短。」但言論煽動族群仇恨,部分網民見到雙非孕婦出了醫療事故歡呼喝采,認為「蝗蟲最好死晒佢」,變得幸災樂禍無人性又怎樣?「咁講只係情緒發泄,香港人唔會見佢入緊醫院專登絆跌佢、見死不救,一路鬧佢抵死一路都係會救。」他反指部分衛道者虛偽,「真係要救弱勢,驚水貨客嚟唔到,大陸細路要食三聚氰胺,你咪過關送去畀佢囉,打咗稅合法架。唔見佢哋愛心爆棚到咁?得個講字喳嘛」。

「我預咗畀人鬧,要取悅所有人就做唔到事。壞名我擔之嘛,或者班高登仔擔之嘛(笑),又唔係佢哋擔,怕乜?其他香港人咪繼續講仁慈呀、普世價值呀、公共理性呀、平等呀咁囉,一班人做壞事另一班人補鑊,係正常社會操作、做政治運動要有這個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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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2012911日,陳雲在facebook寫了一篇在我看來相當沉痛的網誌〈反雙非人、反國民教育、反東北殖民〉,文中說:「反高鐵之後,我自己反省了一會,之後我用我自己的民粹方法,自己處理中港融合的衝突,此後,我便與八十後社運人分道揚鑣。用民粹還是不用民粹,簡化論述還是堅持全部真理,要成功還是要失敗,要保護香港人的生存還是要保護自己的聲譽,我在二〇一〇年做了個抉擇。之後,好多人覺察到我改變了,不再善良了。」

愚見認為,就政治而言,陳雲已從commentator變成了player,這是很大的轉變。落場搞現實政治,難免會弄髒自己;民粹與簡化論述,必定會傷害陳雲作為評論者的信譽。

我曾在網上看到感覺可信的留言,該網友稱:「我曾與陳雲私下談過2次。他表明自己是深知有些言論是不合理的。他說有些言論確實是故意扭曲、誇大,他認為這也是『現實政治』操作的一部分。我猜度,他是希望藉著這些偏激言論喚起多數人的關注與情緒(當然也包括建立自己的名聲),再利用這些人對抗他最憎恨的土共。」

看來陳雲大概是從反高鐵運動受挫之後,急於利用族群政治來鼓動香港人,抗拒「中港融合」,遂提出「城邦自治論」,自此從文人逐漸變成現實政治的操作者,文章不再嚴格求真,道理不再求全,而是以煽動情緒為上。以真誠標準而言,他的許多文章無疑已不合格。

早在19928月,陳雲就有一篇〈捷克文人總統--哈維爾落選的啟示〉(發表於《開放雜誌》,後收入《留德隨想錄》),文中即提出:「唯道德論的政治家未必造福於人民,哈維爾為一例……目前中國在野的民主運動者中,文章之士甚多,而謀略之士則少有。這實是中共的巧計使然,他們將謀略之士困於獄中(如任畹町),而釋放無礙於政權的文章之士(如劉曉波)……」

由此看來,陳雲顯然不滿足於做一個唯道德論的文章之士,而是希望成為成就香港民主自治的謀略之士。作為他的忠實讀者,我為他這番轉變感到可惜,甚至是悲傷,因為近一兩年讀其文章,確實看到不少無法苟同的偏激之言。但是,作為香港人,面對中共暴政,我又希望陳雲在他的現實政治中成就一番事業,捍衛香港的自主性。族群政治無疑凶險,操作不當,後患無窮。但是香港如果像現在這樣淪落下去,遲早是雖生猶死。只希望陳雲理智清明,不要走火入魔。 

梁文道 - 為什麼說謊

香港蘋果日報   2012年9月30日

背着「劏房」原罪而始終不悔的陳茂波局長,加上一向以「好打得」著稱的林鄭月娥司長,近日當着全港市民的面,再度演出一齣所有人都曉得它「穿幫」的大戲。明明有那麼多的證據,白紙黑字地寫着新界東北的「發展」是「港深融合」的一步棋;明明有那麼多的人指出,這個「發展」大計完全無助於解決眼前的房屋問題;他們偏偏可以臉不紅氣不喘地公然說謊,告訴大家這全是為了我們的住房需要。為什麼?他們為什麼要說出如此廉價,如此易於揭穿的謊言?

我不想再重複其他論者的觀點,重新再罵他們一遍;也不能花費更多的心思,去羅列更多的證據來指控他們。我只是好奇,一個是在政壇打滾的資深專業人士,一個是手段厲害的酷吏,為什麼就不能告訴大家:「係呀,我就係要起塊地俾內地人落嚟住,我就係要中港融合,吹咩」。反而要吹一大番欲蓋彌彰的可笑大話?

坦白講,假如特首梁振英和他這兩位下屬能夠坦白交代,甚至光明正大地宣示理念,大談「深港同城」是多麼必要的目標,「中港融合」又會為香港帶來多少好處云云;我反而會尊重他們多些。最起碼,眼前爭論就不致於淪為一場圍繞着謊話的鬧劇了。最起碼,我們可以有一個像模像樣的理念辯論,正反雙方各自據理力爭,堂堂正正,但他們選擇了一個開玩笑似的謊言。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近年的政治氣候。從反對「雙非孕婦」潮湧香港,反對自由行擴大,反對「中港自駕遊」,反對國民教育,一直到上個星期的「光復上水」,這股疑懼融合的情緒便是導引香港政治和社會走向的主軸。民情若此,他們還怎麼敢大聲公佈「新界東北發展就是走向港深同城的第一步」呢?

他們沒有這股勇氣,是因為他們知道民意是一切政府權力的源泉,偏偏他們又不是我們選出來的。一個不獲民眾正式授權的政府,註定只能成為一個凡事盯着民意調查,凡事皆靠收民情風向而打轉的弱勢政府。如果這屆政府又真的肩負了中央指派的任務,遇到什麼事都要「迎難而上」,那就只好弄出一輪又一輪的鬧劇了。他們怪得了誰呢?要怪就怪那始終不肯放手真普選的老大吧。

2012年9月29日 星期六

戴耀廷 - 撤

明報   2012929

近期聽得最多的一個字可能就是「撤」。國民教育科,十二萬人上街集會叫「撤」。新界東北發展,幾千人在諮詢會上也是叫「撤」。

「撤」隱含著幾點。要「撤」,當然要先有一些東西被提出來。提出者是特區政府,而被提出的是一些還未實際執行或只是初步試行的政策建議。要「撤」,是因為這些建議基於某些原因導致人們要求特區政府要把它們收回。「撤」也意味得要放棄原先建議,並若要再對相關問題提出新建議,工作就要重新開始過。

關鍵是為何由特區政府提出來的建議,在還未全面實施就令那麼多人不接受它們到達一個程度,要大聲高呼「撤」。一個原因是在構思、草擬和制訂建議時,未能充分地讓可能對此有意見的人參與,或他們的意見未有在過程中被充分考慮。換句話說,是公民參與性質及程度不足。但這也未必足以解釋人們的反應為何是如此的大,會直接和即時要求「撤」,而不是在實行後當出了問題才要求修正。

另一個原因是相關政策觸及一些核心利益,而政府在提出時可能未醒覺到這建議觸及了那麼敏感的利益,故在制訂政策的程序和內容時有所忽略,因而產生了人們的疑慮。當人們有所疑慮時,就根本不能接受先去執行政策建議到了出問題才修正,因代價和風險太大。

但更大的原因可能是人們根本對提出建議的特區政府喪失了信任,因此連「再議」也不能接受,而是要求「撤」。若人們是因公民參與不足而要求「撤」,要防止再有建議一出台就被要求「撤」,那就要加強公民參與的性質和程度。若人們是因核心利益被威脅而要求「撤」,那政府就得提升其認知和敏感度,明白人們訴求的性質更多和更深。

但若人們是不信任政府,那麼只是改善公民參與和提升政治敏感度都不足以解決問題。那就必須搞清楚人們為何不信任政府。那是因為個人的因素、施行手法的因素,還是制度性的因素呢?不搞清楚也就不能對症下藥。

陶傑 - 再說文明野蠻

香港蘋果日報    2012年9月29日

身為現代人,品味行為,要崇優鄙劣,先要了解在國界之上,世界只有文明(Civilized)與野蠻(Barbarian)兩大國家陣營,就像白天與黑夜,像正負和是非,像中國道家說的陰和陽。

知識界公認,今日的文明世界,只有歐美白人國家陣營,一來「文明」這個詞,最早來自拉丁文Civis,而衍生了英文的Citizen(公民)。文明人必先是及格的公民,他是有尊嚴的,講道理的,思考是理性的,沒有集體的愚昧、瘋狂、反智,而且對生活的美感,像音樂、繪畫、文學,是有點基本修養的。西方國家是現代唯一的文明陣營,一定有人不服氣,說會反駁:不是說有「四大文明古國」嗎?印度、埃及、中國,為什麼不算進去?

今日的文明國家,與歷史書的「四大文明古國」不同。「文明」是要當下看得見、感受得到、好處享受得到。埃及是古代的文明國家,以古代的標準,譬如六千年前法老王,有金字塔的幾何知識,今天的埃及,穆巴拉克貪污,伊斯蘭激進勢力仇殺,不入文明之列。「文明古國」(Old Civilization),與現代的文明國家不同:法老王用奴隸蓋金字塔,奴隸的生命賤如畜生,連羅馬帝國的暴君尼祿、卡利古拉,權力一手遮天,血腥屠殺,任意姦掠亂倫,把異見者活釘十字架,古羅馬雖然文明,與野蠻相融,與今天的文明國家不一樣。

所以人類學家有一派意見:即使西方文明,也由茹毛飲血穴居取火的「盲蠻」(Savage)階段,經歷十字軍東征,宗教裁判的火刑專權的「野蠻」(Barbarian)時期,然後才有今天三權分立、自由人權的文明(Civilized)狀態。西方白人很幸運,由野蠻過渡文明,靠哥白尼的天文科學、達芬奇的文藝復興、盧梭的人權思想,令歐洲具備了文明的能力(Ability of Civilization),其他民族,因種種理由,或先天基因缺陷,或知識份子的懦弱和懶惰,雖然他們也有手機,有錢人穿歐洲名牌、開靚車,像津巴布韋的第一家庭,但總統是帝皇,人民不是公民,如豬狗螻蟻,津巴布韋不是文明國家。

世上多愚民,不懂何謂語言騙局,譬如什麼「打造文明城巿」之類。文明又豈是野蠻人「打造」得了?不然,非洲早就是文明樂土了,對哇? 

長毛:讀書如着底褲 舒服第一

童年寄人籬下的日子,反而造就長毛的閱讀習慣。
「行無愧作心常坦,身處艱難氣若虹」,這選舉標語來自陳獨秀的詩作。
「Mr. Long Hair」,很喜歡這稱號,有見其名即見其人之大效。
香港蘋果日報    2012年9月29日   原文連結

即使不認同梁國雄的激進,但不能否認,他比那些錦衣玉食的立法會同僚,實在博學得多。腹有詩書氣自華,閱讀是長毛的喜好,也是他歷年披荊斬棘的最強大後盾,不修邊幅又如何?有內涵,就說句話都可以大聲過人。 

文、攝:黃晉昜

寄人籬下惟有讀書

梁國雄(長毛)父母離異,母親要獨力擔起家庭擔子,小小長毛被送到親友家寄養,就是這個因由,造就他日後的閱讀興趣。黃庭堅說過:「三日不讀書,便覺面目可憎,言語乏味。」他之所以手不釋卷,並非怕自己面目可憎,很大程度是被迫出來的,「自己得六七歲,咁寄人籬下都無辦法㗎,好多時都會成為人哋嘅出氣袋,」長毛道出童年生活:「除咗返學放學,我根本無地方可以去,既然搵唔到其他樂趣,咪靠睇書去追尋一個屬於自己嘅寧靜世界囉。」

那時候,長毛甚麼書都可以看,但奇怪是,他最喜歡的不是小說,而是學生聽到都覺得悶透的教科書,「我最鍾意睇教科書,自己嗰啲一定睇啦,連哥哥姐姐嗰啲都會拎嚟睇,仲有《求知雜誌》、《讀者文摘》同《兒童樂園》。有啲問朋友借,有啲屋企本身有,總之有書睇就得。」當時,他連那位親戚日訂兩份的報紙都不放過,「佢睇馬經,我咪睇其他內容囉。」長毛打了個幾可悲的比喻,「即係好似啲人坐監無嘢做咁,咪睇書囉,唔係可以做乜呢?」及後年歲漸長,小長毛繼續保持閱讀習慣,讀書口味漸漸開拓,「第一個影響我嘅係契爺,佢係舊式讀書人,成屋都係書,其中以歷史、文學為主,甚麼《掌故》、《明報月刊》,我都係嗰陣開始睇。」閱讀,讓他提早進入成年人世界。
租書檔的日子

十二三歲,長毛以優秀成績升中,開始參與社會運動,一來閱讀已經成癮,二來因為參加了社會運動,讓他更想了解這個世界,去豐富個人政治理論和修養,所以更加積極找書看,毛澤東、馬克思、托洛斯基的著作,他都看過不少。「中學生,睇唔睇得明㗎?」我這樣問,他笑着回應:「講真,明啲唔明啲啦,但唔明都要睇㗎,書好得意㗎,睇開就會想睇㗎嘞。」這絕對認同,出街,背包無一本書,總像缺少點甚麼,渾身不自然;臨睡,就算有多疲憊,也得揭三兩頁書,這就是他所謂的閱讀癮頭了。

別以為長毛閱讀的喜好獨沽一味,甚麼政治呀、主義呀、哲學呀之類。事實是,閒書,他也看不少,「細個我無乜錢買書㗎咋,咪問人借囉,又或者去檔口租書囉,嗰陣會去炮台山啲書檔租書,我仲記得睇過細細本版本嘅《射鵰英雄傳》,一租就幾集,即刻拎番屋企睇幾日。」不過他說,人的口味是會轉的,當日讀得津津有味的小說,他早沒有翻閱的興趣;而同一本書,讀後感也會隨年歲閱歷和生活環境的變遷而不同,像曾經讓他沉迷的毛澤東作品,他今日就用一個字來形容──淺!

買書回家得個擺字

現在公務繁忙的他,仍然看不少閒書,「我通常會同時間睇幾本書,呢本睇到悶,就轉睇另一本,然後兜兜轉轉再睇番轉頭,沒甚麼大不了,個人習慣嚟啫。」問他身邊可有讓他敬佩的博學之士,他想也不想便答,「太多啦,舉例子?唔好啦,多到唔識講。」佩服的人不說,他倒說了個讀書讀到儍的實例:「1984至1985年搞民運嗰陣,我識咗個讀德國哲學嘅朋友,佢咪讀書讀到儍吓儍吓囉,佢仲買咗套馬克斯全集畀我,話得我會睇晒喎。我就唔會咁睇書嘞,最廢寢忘食嘅階段,我最多都係一日睇八個鐘書。」

問長毛覺得香港閱讀風氣如何,他說,香港衣食住行甚麼都是消費,連閱讀也成為消費一種,「唔好講書展,逼人逼到書都睇唔到,好似啲乜乜作者講座呀,搵人返嚟講一輪咪又係為咗賣書,香港人根本就唔係追求閱讀,大家不過係追求消費。」長毛坦言這現象自己亦不能倖免,「以前買唔起書,家自己經濟好咗,都會多咗買書返嚟放嘅情況,未必會睇晒㗎。」話雖如此,他買書依然是有節制的,英文書他嫌貴,少買為妙,中文書呢,他買大陸版的為多,主要貪它們相對便宜一點點。也對,書,重點是文字內容,只要閱讀方便,包裝是否精美,其實好次要。

推薦多看人物傳記

長毛不以讀書多炫耀,不會周圍問人你看過某某某大師的某某某經典巨著,請他為我推介讀物,他耍手擰頭,「即係汪精衛啲詩咁,我覺得好,唔代表你都覺得好,人人接受能力都唔同。不如再簡單啲講啦,讀書就好似着底褲咁,最重要係自己舒唔舒服、啱唔啱着;又好似拜神咁,你覺得啱嘅、靈驗嘅,要爬上山你都一樣會去拜神㗎啦,呢啲嘢,根本無得勉強。」他唯一可以推薦的,就是形形色色的人物傳記,「作為一個人,人生最精采嘅部份都俾晒你睇,甚麼豐功偉績、生命哲理都可以作為參考,幾好呀。」長毛明言做這個訪問的目的,是希望年輕人不只要多看書,而且要多看自己喜歡的書,甚麼書也不是問題,最重要是切合自己興趣,「不過家社會太多誘惑啦,上網、音樂、購物乜都有,唔同我哋以前嗰代,以前根本無咁多嘢玩,唔好話後生仔啦,家我都會睇波上網啦。」

他不願為年輕人推介任何特定讀物,「每個人口味唔同,我話呢本係經典,但唔啱讀夾硬啃的話,到時嚇親消化唔到點算呀?」不過說到請他為以下指定人物送書,他倒非常樂意。若要送給梁振英,他會選吳晗《朱元璋傳》,「呢本《朱元璋傳》我真係送咗畀梁振英㗎,佢亦都收咗,作者吳晗當年就係用呢本書諷刺蔣介石,不過後來毛澤東當權,老毛認為唔應該將農民起義嘅朱元璋寫成咁,於是對吳晗諸多不滿,終於喺佢另一本著作《海瑞罷官》爆發,仲成為文化大革命序幕。我送畀梁振英其實係開一個玩笑,希望佢唔好學朱元璋。」若要送給曾鈺成,他會選E佛洛姆的《愛的藝術》,「曾鈺成再婚嗰陣,我真係送咗呢本書畀佢,都係個玩笑嚟啫,本書唔只講男女之間嘅愛,仲講現代社會人同人之間嘅問題。」對於一眾反對德育及國民教育科的家長,他推介聖埃克蘇佩里的《小王子》,「大人其實應該喺小朋友身上學到乜嘢叫誠實,有時原來唔使太聰明,睇番啲細路仔就知啦。」至於那群支持國教科的家長,長毛直言:「呢班家長唔使讀書,不如靜一靜,同小朋友出去玩吓旅行吓啦。」

李怡 - 公眾的信任是一個有效政府的基礎

香港蘋果日報   蘋論   2012年9月29日

本文標題,是美國前總統甘迺迪的名言。這句話從反面來說,就是得不到公眾信任的政府,實際上已失去了執政的基礎,而這正是當前梁政府的處境。梁特說甚麼政策「一項成熟推一項」根本是廢話,得不到公眾信任的政府,推任何政策都會受質疑,是不可能成熟的。

前幾天,林鄭月娥上京,她引述港澳辦主任王光亞的話,說注意到政府上任三個月來面對不少困難。開展國教委員會主席胡紅玉宣佈國教科的課程指引已「失效」,至於是否「撤回」則可以「各自表述」,但學民思潮和反國教家長關注組卻不「收貨」,認為政府不肯講「撤回」顯示態度閃縮,換句話說,儘管政府讓了一大步,公眾對政府仍然存疑。林鄭前天說,新政府上台以來,民望低迷,政府執行力備受質疑。她就新界東北發展規劃,說過去出席立法會相關會議,直至今年六月,「差不多沒有人投訴規劃」,對現在受這麼大的阻力感到不甘心。其實,從六月至今,民意在梁特上台後有這麼大的轉變,正顯示梁政府得不到公眾信任,因而推行同一項政策就變得困難重重。設想彭定康時代要發展一個新市鎮,會掀起這麼大的風波嗎?當然,那時也不會強推甚麼中港融合。

對政府不信任,是從梁振英被揭發僭建開始的,然後是梁振英、陳茂波、吳克儉、林鄭月娥等梁班子的主要角色的一連串的語言偽術,而且至今仍在不停演練。比如發展新界東北,過去政府的三個正式諮詢文件都提到有深港融合的目標,現在高官卻硬說這種說法是「無中生有」。梁振英的僭建說要找專業人士調查,已查了幾個月;陳茂波謊稱沒有經營劏房和其後關於板間房不是劏房的詭辯,仍欠公眾一個解釋。二人都像是要讓時間把謊言冲刷了事。林鄭的不斷護短和滅火也在消耗公眾對她的信任。

梁班子和北京都意識到施政的困難,但並沒有切實認清楚困難的原因何在。他們或以為可以像大陸社會那樣,只要推些利民措施,市民嚐到些甜頭,民望就會上升。事實上絕非如此。大陸是一個封閉社會,沒有獨立媒體和言論自由,也沒有法治的保障,老百姓處於無權狀態,政府得不到公眾信任仍然可以照樣施政。但香港是文明社會,有獨立輿論,有民選議員(儘管不是佔多數),有法律保障。因此政府嚴重缺乏公眾信任就失去有效執政的基礎。

甚麼是信任呢?德國社會學家Niklas Luhmann(1927─1998)的定義是:「信任是為了簡化人與人之間的合作關係」。如果人與人之間沒有互信,許多事情都要懷疑對方的動機,合作關係要設置重重防火牆,就複雜到難以運作了。至於公眾對一個政府的信任,則基於三個因素:誠實、能力和價值觀的相似性(value similarity)。其中,最重要的是誠實。如果梁振英一早站出來,誠懇地承認家有僭建,自己企圖隱瞞是犯有不可饒恕的過錯,如果陳茂波對待劏房也如此回應,只要真正有悔意,公眾是會原諒他們的。如果林鄭坦承政府過去確實有以發展東北促進深港融合之意,並且當時也確實認為這是香港的出路,現在在市民反對聲中願作調整,輿論和市民相信都會接受。但明顯的不誠實,讓整個班子變得不可信任了。

早前,梁班子有羅范等人把施政艱難歸咎於媒體的挑剔。梁振英就選舉呈請提出中央任命後香港法庭無權處理的訴訟。前天,林鄭將施政不暢諉過於申訴專員和廉政公署這些監察機構。這些動作,都顯示他們與市民的自由、法治的核心價值觀的相似性有了區隔,進一步削弱公眾對梁政府的信任。

至於能力,市民原來相信梁振英是有些能力的。現在連范太都公開質疑他的能力,可見公眾對梁班子的能力信任度也失去了。

公眾信任是執政的基礎,不僅是西方的政治哲學,而且是中國古已有之的說法。孔子說:「民無信不立」,意思是:不能取信於民,管治者是站不起來的。

在公眾中建立信任很難,但要毀掉信任就太容易了。梁班子不斷自毀公眾的信任,他們還怎麼能站起來呢? 

古德明 - 中南海的珠簾

香港蘋果日報    2012年9月29日

中共國家副主席習近平最近突然銷聲匿迹兩星期,一時謠諑紛傳,或說他心臟病發,危在旦夕;或說他得罪胡錦濤,遭人伏擊,傷重昏迷;或說他見香港多事,悄悄南下,指揮梁振英政府。傳言莫衷一是,中共則諱莫如深。

兩星期後,習近平復出,一切若無其事。他豹隱的原因,則由中共政協副主席董建華向美國有線電視記者解釋:「習副主席游泳健身,不慎傷了背部而已。他毫無疑問可以繼胡錦濤主席之後,出任中共總書記。」董建華還為新中國的秘密政治辯護:「國家領袖的健康,不是公眾話題。」董建華的話,字字句句,都有特別國情。

中共國情之一,是崇外賤內:國家大事,不可跟國內小民說,否則會貶損中共高不可攀的天威。董建華向美國透露政權交接消息,教中國人間接得聞,並不奇怪。現代漢語甚至有「出口轉內銷」一詞,稱呼這種慣例。大家都習以為常了。

中共國情之二,是為政者一切都「不是公眾話題」,健康如是,家財如是,日常淫樂如是,白晝殺人如是:月前重慶市長薄熙來嬌妻鴆殺英國人海伍德,如殺羊彘,了無聲息。不是夫婿爭權失利,她今天還是高高在上的市長夫人。

宋仁宗初年,太后垂簾聽政。一天晚上,宮中失火,第二天清早,百官來朝,見宮門不開,求見皇帝。仁宗於是親登拱辰門,百官拜樓下,宰相呂夷簡獨立不拜,說簾後御容未能看清楚:「宮庭有變,群臣願一望清光。」仁宗於是揭起珠簾,呂夷簡審視之後,才肯下拜。那時候,君主的健康,不可以「不是公眾話題」,也不可以有片刻隱瞞(《宋史》卷三一一)。

唐太宗年間,宮中玄武門稍事建築,大臣房玄齡、高士廉問及,太宗作色說:「我北門少有營造,何預君事?」房、高謝罪,諫議大夫魏徵卻說,宮中事不可不問:「陛下所為善,當助陛下成之;所為不是,雖營造,當奏陛下罷之。玄齡等問既無罪,而陛下責之,臣所不解。」太宗大為慚愧。那時候,國君一言一行,都是公眾話題(《貞觀政要》卷二)。

新中國主政者則和當年義大利領袖墨索里尼一樣,「永遠是對的」(Mussolini is always right),所以,無論做甚麼,都是「國家機密」,不許臣民奏罷。否則六十多年來,國民「不正常死亡」者怎會數以億計,今天民間暴亂怎會無日無之。

習近平「游泳傷背」是官方的故事,故事之下是千百個問號。中南海的珠簾,始終沒有揭起。

古德明
專欄作家 

吳志森 - 反洗腦教育戰爭遠未完結

香港蘋果日報    2012年9月29日

以胡紅玉為首的「開展德育及國民教育科委員會」,宣佈國民教育課程指引已經失效,但是否等同撤回?胡紅玉不作評論,只說:「大家可以各自表述。」香港的國民教育科究竟撤與不撤,是否比「一個中國,各自表述」的兩岸問題還要複雜?

立法會選舉前夕,梁振英宣佈修訂國教科,包括取消三年開展期的死線,開不開科?教甚麼內容?全由學校專業自主。已撥給學校開展國教的五十三萬元,可以無限期留在學校戶口,不規定用途,用作公民教育、德育,甚至是性教育活動都可以。期間,又決定抽起課程指引中「當代中國」的部份……

根據官方發表的新聞稿,胡紅玉的說法是這樣的:「行政長官作出重大政策修訂後,學校可自行決定何時或是否開展和如何處理課程問題,所以已不需要官方課程指引,有關指引將失效,亦不建議政府修訂和檢討,建議將交予政府考慮。」

記者追問這是否就是撤回?胡紅玉堅持不用「撤回」字眼:「大家可以各自表述,這個不成問題。」

課程指引已經失效,等同廢紙。學校開科要靠指引,沒有指引,國民教育科就失去了靈魂。既然國民教育科已變成了只有軀殼沒有靈魂的喪屍,為何不乾脆宣佈撤回,還要玩甚麼「各自表述」的把戲?

有人分析,這是面子問題,如果政府採納民間要求,用「撤回」的字眼,等同跪低,大大損害政府的管治威信,他日反對派大可「照辦煮碗」向政府施壓。現在的做法,是有撤回之實無撤回之名,各自表述,可保存官員的顏面。

含糊其詞,拖拖拉拉,換個說法,以為這樣就贏了,這是典型的阿Q精神勝利法。這樣不但無法維護政府的管治威信,也因為留着一條應斷未斷的尾巴,傷口未癒,含膿潰爛,無法復原,隨時會向全身蔓延,危害其他器官肢體。如果認為死不認錯就能挽回官員顏面,只是蠢得不能再蠢的做法。

工於心計,善用語言偽術的梁振英政府,是否愚笨至此,純粹只為面子,留下這分分鐘危及生命、尾大不掉的國教指引?我認為,當中還有不可告人的計算。

推行國民教育科,是香港回歸十周年胡錦濤親自下的命令。今天,國教科已成為無法收拾的爛攤子,把國教科的軀殼勉強留住,目的是要向阿爺交代。

國教科「死唔斷氣」,不將已經「失效」的指引全面撤回,為沒有靈魂的喪屍留下最後一口氣,是等待他日有借屍還魂的機會。表現積極博取當權者歡心的學校,可以繼續為學生洗腦,國民教育用其他形式出現,還可以有所依憑。

更陰險的是,雖然沒有了獨立成科的國民教育,但紅色的洗腦成份,已無孔不入地滲在其他課程內,語文、常識、音樂……課文內容,充滿令人不寒而慄的毒素,家長學生更防不勝防。

反洗腦教育的戰爭遠未完結,各位珍視香港核心價值的香港人,絕對不能鬆懈。

余杰 - 丁瑞失業與雲山入常

香港蘋果日報    2012年9月29日

丁瑞是何許人也?

丁瑞(Tint Swe)曾擔任緬甸最後一任審查總長,他的辦公室在二戰期間曾是令人畏懼的日本憲兵審訊中心,這也是丁瑞的綽號「文學刑訊官」的來歷。

在過去近五十年間,緬甸軍政府在印刷前對每本書、每篇文章、每幅插圖和照片以及每首詩都進行審查。直到吳登盛總統上台,啟動政治改革,釋放昂山素姬和大批政治犯,取消流亡人士歸國的禁令。而在諸多改革措施中,最讓人振奮的消息是:當局宣佈廢除新聞出版審查制度。

二○一二年八月,丁瑞將國內知名的編輯和出版商召集到辦公室,宣佈一個重大決定:審查制度從此被丟進歷史的垃圾堆。丁瑞承認:「我過去做的工作與這個世界是格格不入的,也是和現實不協調的。」往日熙來攘往的辦公室,如今可謂門可羅雀。儘管有些失落感,但丁瑞在接受《紐約時報》採訪時,直率地表示:「我很自豪,是我終止了審查制度。」

與丁瑞失業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北京方面傳出中共宣傳部長劉雲山在十八大篤定入常(晉身政治局常委)的消息。與丁瑞掌管的僅僅一百多人的新聞審查部門相比,劉雲山掌控的是一個龐大的帝國:數以萬計的媒體和數百萬的宣傳幹部,其規模讓新聞大亨梅鐸亦望塵莫及。

宣傳部沒有公開的電話號碼,設在紫禁城旁領導人辦公廳對街的總部也不掛牌。宣傳部腐敗而專橫,它發給媒體的指示屬於國家機密。《中國青年報》的編輯李大同說:「他們不想留下任何證據,怕被人揭穿。」湖南的《當代商報》編輯師濤撰文揭露宣傳部不准報道有關「六四」資訊的禁令,就被以「洩露國家機密」的罪名判處十年重刑。

劉雲山時代的宣傳部,炮製了「文革」結束後最多的文字獄。劉曉波、劉賢斌、陳衞、朱虞夫……這張名單幾乎可以彙集成一本厚厚的辭典了。北京大學新聞學院副教授焦國標發表〈討伐中宣部〉一文,先是失去教職,繼而被刑事拘留;而作為被討伐對象的劉雲山,卻因為替胡錦濤「守門」有功,獲得入常的門票。劉雲山是胡的心腹,出任宣傳部十年,將宣傳部打造成密不透風的獨立王國。就連長期執掌中共文宣大權的「左王」鄧力群,也不得不在香港出版其回憶錄。

丁瑞失業,顯示緬甸民主化進程勢不可擋。以台灣、南韓、南非之經驗而論,開放報禁之後,必然是開放黨禁,新聞自由帶來的將是整個社會翻天覆地的變革。相反,劉雲山入常,則顯示中共抱殘守缺、不到黃河心不死。作為箝制十三億人民新聞自由和言論自由、扼殺民眾想像力和創造力的千古罪人,劉雲山靠着斑斑劣迹而上位,可見中共「專挑壞人」的選拔機制不可救藥。

莊耀洸、盧恩臨 - 學生是否有不愛國的自由?

2012年9月29日

【明報專訊】香港不少學校定期舉辦升旗禮,作為國民教育的一個環節,增加學生對國家的認同及培養學生的愛國情操,當中涉及肅立、唱國歌,甚至向國旗敬禮等。《基本法》、《香港人權法案條例》及《兒童權利公約》皆保障香港公民及兒童的表達自由,若學生基於各種理由而不想參與升旗禮或其中任何一部分,是否有權拒絕?一些學校將這些愛國活動列為必修項目,若學生不參與,會否被視作曠課,需接受相關處罰?強迫學生參與是否合理合法?本文從法理角度探討此議題。假如香港有官司,肯定會參考以下兩宗美國權威案例。

不可強迫學生說違心之言

第一個案例是West Virginia State Board of Education v Barnette。1942年,美國西弗吉尼亞教育局通過一項決議,規定學生必須參加升旗禮,向美國國旗敬禮及朗誦效忠誓約(Pledge of Allegiance),不從者會被逐出校。根據當時法例,被逐出校的學生是「不合法地缺席」,可會被視為青少年罪犯及刑事檢控,而學生的父母亦同樣有刑事責任,最高可罰款50美元及監禁30天。一名「耶和華見證人」(Jehovah's Witness)信徒興訟,指其教義禁止信徒向任何象徵或標誌敬禮及起誓,因此此項決議侵犯他們受憲法保護的表達自由和宗教自由。美國最高法院裁定此項規定違憲,法官Robert Jackson指出,國旗是國家的象徵,向國旗敬禮及宣誓是一種表達,即個人以行動及語言表達接受該國的政治理念。公民的表達自由受憲法保障,除非引起清晰及即時的危險,否則不能被禁止;同樣地,他們亦不能被強迫對某事物表達認同。

法官解釋,一些基本權利(包括言論自由)並不取決於投票,政治多數(political majorities)不能通過投票剝削少數人的基本權利。而且任何官員均不能指定某些政治、民族主義、宗教或其他意見是正統而強迫公民以言辭或行動服從。因此,即使國會通過此項決議,學校都不能以此為由,剝削學生的表達自由。法官寄語國會和學校,民族團結不應靠消減反對聲音來達成,強迫統一意見只會造成惡果。案件的發生和審訊均在美國參加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愛國情緒高漲,但依然有公民敢站出來,藉訴訟維權,而法官又能冷靜理性斷案,體現司法獨立。70年後的香港,是否有如此權利友善和寬容的社會環境?

與不參加升旗禮的學生商量另類安排

另一案例是Goetz v Ansell,這案體現了美國公民真的有不愛國的自由。1973年,美國伊利諾伊州通過一項法例,規定公立或接受公款資助的學校學生在每個上課日都應向國旗朗誦對國家的效忠誓約。一名學生因不相信誓約中所言「於美國人人享有自由與公義」,因此不願意參與。校長要求他在宣誓儀式進行時離開禮堂或安靜地站立,但學生堅持在憲法的保護下,他有權利選擇安靜地坐着。法院裁定學校不能要求不願意參與的學生站立,因為安靜站立這個行為也屬於一種表達,等同要求學生宣誓。除了不能強迫學生站立外,學校也不能要求學生離開禮堂,因為要求離開禮堂可被理解為一種懲罰。因此,只要學生不作出任何破壞性或侵犯其他學生的權利的行為,學生可以選擇以任何姿勢留在該場所。倘在香港,有學生(和其家長)均認為青天白日滿地紅旗才堪稱中國國旗,而不少家族成員遭共產黨逼害,若學校逼學生向五星旗敬禮,這是否有違良心自由和表達自由?

以上述兩案例為鑑,香港的學校在舉辦升旗禮等愛國活動時,必須尊重學生的表達自由。若學生不願參與,在沒有影響學習和學校運作,亦沒有侵犯其他學生的權利的前提下,學校應容許不參與的學生用其選擇的方式等待活動結束,切忌強制學生在不自願的情况下讀出誓詞或喊口號,活動前應與學生和家長商討活動的安排。其實,強制不心甘情願的學生參與這些愛國活動,往往令學生心口不一,陽奉陰違,令此等活動變成徒具形式的造假愛國活動,於培養國民身分認同往往弄巧成拙。

作者莊耀洸是香港教育學院教育政策與領導學系一級專任導師,盧恩臨是香港教育學院教育政策與領導學系高級研究助理 

Vic - 追憶香港雜評──無聊人的網絡觀察

2012929

香港雜評仍然健在,只是變成了「梁文道雜評」。我仍然會捧場,畢竟梁文道的文章我也愛看,很高興有人幫我搜集他的文字。我要追憶的,是大量刪文改版前的香港雜評。

說起來,我應該是香港雜評最早的忠實讀者之一。我已經不記得自己何時開始看這網站,但接觸它之後,我就一直看到現在,幾乎沒有一日間斷。原因很簡單,就是方便和品味相近,我特別喜歡它的每日漫畫版(我很佩服網主,像我就不知道怎樣可以在一個頁面上匯集這些漫畫)。雜評貼出的文章,我大部分都喜歡。

這次雜評據說因為明報的版權投訴,刪剩梁文道的文章,網友隨即哀鴻遍野。沈旭暉教授在他的facebook表示婉惜,按讚的讀者逾千人,留言近百則。蔡芷荺在她的facebook上談到版權問題,也引發熱烈討論。連陽光時務也在facebook上談到此事,還說「香港雜評官方並未對此事作出正式回應」(如果我沒猜錯,雜評應該是個人經營的blog,說「官方」感覺好奇怪)。

更有趣的是,台灣自由時報網站,也報道了這消息,還說:「網友們看到更新的網站內容都嚇了一大跳。除了覺得很可惜之外,也疾呼千萬不能讓一個能自由發表各家言論的網站變成了一言堂。」

網友就此事撰文者,我目前看到兩篇。一篇應該是香港人寫的,哀嘆「我要習慣沒有《香港雜評》的日子了」。一篇是一位不曾到過香港的台灣網友寫的,文中夾雜他對香港的觀察,很有意思。

從這些跡象看來,香港雜評的確是一個很有影響力的評論網站。它必須刪文改版,估計正是因為太成功了,損害了某些人的利益,因此難免樹大招風。在蔡芷荺的facebook上,有網友說:「其實唔止香港雜評,還有很多websitekeep notes將文章藏起。香港雜評起了貪念,做廣告,抵死。」蔡芷荺回應說:「佢做到個咁強大的archive,勤力過番工,而且也幫到文化滋養,賺小小廣告費幫補下,也不為過吧。」我不知道雜評賣廣告可以賺多少錢,如果經營這種網站可以成為生計,那真是我的dream job

雜評的影響力有多大?這很難準確評估,不過我可以提供一些數字。雜評在本次改版前,大概數週前,曾貼出一個英文notice,說收到版權投訴。那個notice裡面有很多文章連結,我打開數個,發現主要是練乙錚和安裕的文章,都是信報和明報的收費內容(安裕週記刊於明報「星期日生活」,偶爾免費提供)。後來雜評轉載一些文章時,以嵌入(embedded)方式轉貼其他網站的轉載版。本網站轉貼的練乙錚先生鴻文〈論國教課程兩大漏洞及當年董梁教改的去國史化〉恰好是其中一篇,讀者在雜評點閱該文,等同點閱本網站的版本,因此其點閱數字會出現在本網站的統計上。該文從201294日貼出至今,累積了六萬九千多次點閱,而本網站第二名的文章,點閱數不過是四千六百多,相差15倍。這篇第二熱門文章能累積四千多點閱數,主要還是因為該文領先雜評貼出數天。在雜評刪文改版前,練乙錚那篇文章每天還有數百次點閱,但雜評一刪文,點閱數隨即停止增加。由此可見,雜評確實有很多讀者。練乙錚那麼長的嚴肅文章,也能吸引近七萬次點閱。

本網站目前出現在雜評的網誌連結上,不過網主用的網址是http://vicsforum.blogspot.com/search/label/Vic,也就是只顯示有Vic標籤的文章。為了推介一些我自覺有意思的文章,有時我會硬擠出一兩句評論,加上Viclabel,好讓文章登上雜評的網誌連結。這確實有效,往往能令文章點閱數增加數倍。其實本網站兩三年前約有一年左右的時間,就一直出現在雜評的連結上,而且用的是完整網址(http://vicsforum.blogspot.com),也就是每篇文章的標題都會出現在雜評的連結上。後來不知是什麼原因,網主將Vicsforum刪掉了,直到最近才恢復,但也只顯示有Vic標籤的文章。

觀察雜評的網誌連結,約略可以看出網主的偏好。例如,雷鼎鳴的blog,一度出現在雜評的連結上,後來被刪掉了。輔仁媒體和陳雲的facebook網誌,也是如此。而時常抨擊陳雲的「公牛擠奶」和「魚之樂」,則先後上榜。(我想,Vicsforum的連結一度被移除,說不定跟它轉貼太多陳雲文章有關。)

由此就講到雜評的選文標準。基本上網主是堅定站在民主自由這一邊的,你不可能在這裡看到替所謂「建制派」說話的文章。我曾記得,雜評曾貼出青年民建聯主席周浩鼎的一篇文章,隨即招來網友猛烈批評。雜評有時會貼出一些奇文,例如陳莊勤近期大熱〈究竟是誰在洗誰的腦了?〉,供大家批判。此類文章,網主會替標題加上括弧,以示有別於其他文章。

雜評網主的選文偏好,其實是很明顯的。首先他是忠實的梁文道粉絲,然後他很喜歡練乙錚、沈旭暉的文章。基本上他只要迷上某位作者,就會盡力匯集該作者所有文章。數年前,我正是看著雜評的練乙錚文章從無到有,數天之內,練生的文章增加至數百篇,幾乎包括他所有曾發表的評論。網主幾乎全數收錄的作者,還有蔡子強、安裕、林天悟等。一般在blog貼文,文章顯示的順序是根據貼出的時間,新貼的顯示在前面。雜評網主有特殊技術,增貼舊文時,網站上文章出現的次序,是按照文章發表的時間,因此不會出現增貼舊文時,文章置頂的情況。這技術我可不會。

沈旭暉說雜評網主是有心人,這一點我深信不疑。我對雜評變成梁文道獨家評論,當然也感到可惜。不過,我相信有心的讀者,自然會找到閱讀優質評論的渠道。只是,如果某個類似網站變得像雜評那麼受歡迎,它的末日也大概不遠了。

本文已過長,就此打住。

梁文道 - 問候自己娘親

香港蘋果日報    2012年9月29日

問候人家娘親,這絕非中文獨有的毒辣粗口。只不過其他語言往往止於娘親就算了,很少會像中文這樣,還要一路上溯,搞到祖宗十八代才算痛快。除了往前追殺父祖,中國人還喜歡向前看,咒人「生仔無屎忽」甚至「絕子絕孫」。這麼獨特的現象,恰好說明祖先崇拜在傳統中國社會的地位。中國人或許沒有制度化的組織宗教,但中國人的許多行為和生活習俗還是能夠讓我們看見某些類似於宗教的力量;祖先崇拜正是其中影響最大的一股力量。

祖先崇拜也和利益分配相關。有權列名族譜,就有權正式祭祖;有權祭祖,就有權分享祖先這一系留下來的權益,比方說田土和產業。十多年前,新界鄉紳極力反對族中女子有權分「丁」,根據之一便是女生一向不被列入族譜。連祭祖的正式資格都沒有,她們又憑什麼去分丁權呢?所謂「丁」,本來指的就是男丁。

今天粵語還有「拆你祠堂」這句粗話,意思是要對付你的男性生殖器。可見這根東西不只是你自己的,它還是列祖列宗的家產,也是開啟日後子孫血脈的源泉。然而,毀掉人家子孫根只是「拆祠堂」這個說法的衍生意義。光從字面上看,「拆祠堂」就已經夠惡毒了。因為祠堂是一切祖先崇拜的核心空間,更是決定族中男丁權益分配的象徵場所。拆了一個人的家祠,這人就是徹頭徹尾的無主孤魂,再無祖先可拜,也沒有後人會拜他;而他那維繫在祠堂和祭祖上頭的任何利益,自然也就煙消雲散了。

這就是為什麼新界原居民總愛強調「傳統權益」的原因了,「傳統」指的不只是打從昔年港英政府以來那所謂「尊重」新界鄉俗的策略,還是他們各種權益由來的傳統依據。要是沒了這個傳統,又哪來的「權益」呢?

近日一位知名鄉紳居然狂言:「你畀夠錢我,祠堂都可以畀咗你」!他大概沒有想到,要是祠堂能賣能拆,他家的「傳統權益」也就可以被剝奪了。他更沒有想到,這句話的意義大概就和「畀夠錢我,我老母都可以畀咗你」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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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中國南方粗口確係厲害,鬼佬經典三字經不外乎fuck you,但廣東人、潮州人、閩南人則是開口就fuck your mother。多年前親戚中有一男性小輩,自小常跟閩南籍祖父一起,不過數歲,就學了一句「幹你祖公」(fuck your grandpa),令我大開眼界。

至於新界鄉紳,現在講起來,很多香港人就會想起「土豪劣紳」這四個字。根據我這不學無術之人的「歷史直覺」,新界原居民之所以能享有今日之特權,「保留原本的生活方式」,是因為他們的祖先曾流血抵抗英國人。新界原居民其實最應該感謝英國人,如果英國人當年無租借新界,他們日後直接面對共產黨,哪有今天的好日子。共產黨要拆你祠堂,使畀錢你?你流血抵抗共產黨,只會成為螳臂擋車、阻擋歷史前進、妨礙建設的破壞派與歷史罪人而已。

2012年9月28日 星期五

陶傑 - 文明與野蠻

香港蘋果日報    2012年9月28日

地球一體化,人類世界多衝突,人的一生很短,時間寶貴,不必糾纏太多政治無聊垃圾理論,例如「國家觀念」、「民族意識」、「本土身份」之類。

因為這個紛亂的世界,可以化繁為簡,嚴格來說,並沒有國界之分,不,世界上並無二百個國家那麼多,只有兩大陣營:一個叫文明國家陣營,一個是野蠻國家系列。

文明與野蠻,就是最大的分野。

這兩個名詞,來自十九世紀西方的人類學。文明,英文叫Civilized,文明國家,指一個國家有自由、寬容、理性,國民有良好的品味、沒有半夜三更特工警察上門無端端來抓人的恐懼。文明國家有哪些?看看中國大陸與香港梁班子高官為子女腳底抹油,把他們塞送到哪一個國家的寄宿學校──答對了,我真的不想再提,就是以英國為首的歐美白種人社會──就知道了。

至於野蠻,英文有兩個字,一個是Savage,另一個是Barbarian。這兩個字有何區別,不是唬你,香港中學的英文教師不會知道。

Savagism的野蠻,指原始狀態,穴居人茹毛飲血,臉上塗着油彩,拿着長矛,喧嘩着,你一矛,我一刺,血淋淋殺死一頭野豬,此一血腥的生活方式,是無意識的,他們不知是殘忍,這叫Savage。

但是Barbarism不同。Barbarian,是當你已經脫離鑽木取火的原始時代,已經有了社會,有了統治者,而且懂得運用權力,蓄意對無權的弱勢者施以的殘暴,譬如中國古代的凌遲處死,今日的虐待小動物;阿富汗塔利班對通姦的女子施以擲石頭的死刑,這就是Barbarism。

文明的國家,都是一樣的,都吸引你旅遊和定居:像日本京都、加拿大溫哥華、丹麥和芬蘭。野蠻的國家,有各種難以想像的野蠻,不管你是哪國人,手持護照,免簽證能自由去歐美幾個國家,即是代表你原居地的文明指數。人生很短,多親近文明,遠離野蠻,或者,野蠻進侵時,要勇於抗戰

毛孟靜 - 不甘做最後一代 香港人的站起來

香港蘋果日報    2012年9月28日

九月開課,班上有個蒙古裔的內地生,不,她不會蒙古語。年前有年輕人遊西藏後報告,在拉薩的一條通衢大道走一轉,全程只聽到普通話。可以想像,不日,本地粵語開始式微,我們的下一代,或就是最後一代真真正正的香港人。

九七後,也曾有甚麼學者在知識分子刊物大聲疾呼,要中港語文一體化。但我是說「士多啤梨」,不說「草莓」,怎麼啦?簡體字,可用作速記符號,問題是,既在大學校園見電影「制」作課程的橫額,又在茶餐廳看到自「制」外賣的街招──自制,不是解「自我控制」的嗎?

香港正在快速被同化。我們要「拒絕大陸化」,不單是個口號,而是打正旗號身體力行。之前,還未有洗腦教育、新界東北割地等爭議,今日,一切就赤裸裸了。這邊有陳日君樞機呼籲小心官方洗腦陰招,那邊,不管反對聲音多大多響,發展局自行用公帑登報紙廣告自說自話,然後由林鄭月娥向北京官媒宣佈,香港市民支持東北發展!

回歸十五年,香港人終於集體悚然而驚,我們果然已被加入「社會主義大家庭」,我們的本土身份在一層一層地受蠶食剝落。於是,連英國牛津大學都在十二月開辦國際研討會,題目是香港〈由英國殖民地到中國殖民地?〉要談的,是舊日這個社會的「主要元素」(key elements)在英殖時期有甚麼變遷,今日又剩下多少。

剩下多少,視乎我們爭取留下多少。胡錦濤早在曾蔭權連任之際,南下來港已大聲清楚說明,「一國」是「兩制」的前提,同場加映的訊息,是經濟先行,方談民生、再談民主。於是,大家似乎都覺得,「中港融合」這碼子事,是擋無可擋的歷史走勢,大概也抱一點僥倖之心,凡事總有個限度吧:於是,大家看着自由行浩浩蕩蕩經年,平均每日十萬人次,終於爆發雙非爭議,還有水貨黑工,可憐香港媽媽一度連奶粉都要搶。

自由行原擬加碼,宣佈多個城市來港一簽多行,隨時多幾千萬人來訪,香港人驚魂甫定,還未着力起來反抗,梁振英已速速安撫,說這一着無限期擱置。但就是不夠,在上水、廣東道以外,當連本市郊野公園都充斥大陸遊客,香港人只覺「冇碇企、冇氣透」。香港人必須爭取自由行人數上限!

洗腦教育只拖不撤,肯定是要繼續緊抓「思想改造」;而政府死攬新界東北一筆,真要保護北京的殖民大計?左報報道的深港接壤二千四百公頃「免簽邊境發展區」,「料五年內上馬」,又是怎麼一回事?就讓香港漸漸變成芸芸中國一個大(有說「小」)城市? 年輕人對政府、議會沒信心,甚至對教育等一眾的社會機制都開始沒信心。梁振英的「香港營」,每下愈況。為下一代站起來,誓反大陸化!


絲絲世語:慣性說謊 心安理得

港澳辦前副主任陳佐洱上周在香港講了一堆廢話,不過有一段在大陸引起強烈反彈的話,香港媒體卻大都忽略了,這段話是:「口袋裏放着中國香港特區的藍皮護照,在全世界受到尊重。到一百四十多個國家免簽證,隨時隨地受到國家的領事保護、照顧,但在香港卻打出港英米字旗。這樣做能心安理得嗎?」

這段話在大陸的微博上貼出,立即受到網友狂批:倘若是因中國關係,香港特區護照才有許多國的免簽待遇,那麼純中國護照又如何呢?中國護照只有四十個國家給予免簽,而且大都是非洲小國。備受中共排擠的台灣,其中華民國護照尚有一百二十多個國家免簽證,包括文明大國。回歸前的BNO護照也有一百多個國家免簽證。

並非陳佐洱無知,只是由此可知大陸涉港官員會如何昧着事實和良知去慣性說謊,而且「心安理得」。

李怡

許驥 - 作客傳媒:內地「報人王」留在香港的理由──專訪程益中

明報   世紀版   2012928

說起內地報人程益中,或許不是每個香港讀者都熟悉。但是,你卻一定聽說過他創辦的兩份報紙:廣州《南方都市報》和北京《新京報》。在內地以敢言著稱的程益中,曾因持續揭露司法腐敗和報道SARS等敏感新聞觸怒官方,遭官方構陷拘押。後因國內外多方營救,官方以證據不足為由,釋放了他。2005年,程益中獲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新聞自由獎」,是名副其實的「報人王」。

程益中去年7月來港,先加入亞視,但由於「與主事者觀念及風格迥異」,今年3月宣布離開。4個月後,他選擇繼續留在香港,掛帥在內地全面遭禁陽光國際傳媒集團,並決定在10月中旬推出紙質的《陽光時務周刊》。在紙媒「寒冬期」的今天,程益中堅持仍然逆流而上,這是為何?曾經說自己若出生在清末,必是康梁一黨的程益中,希望通過辦報推動中國的文明化進程。他對內地和香港等地的傳媒生態,又有什麼觀察呢?

要辦兩份中國最好的報紙

很難用寥寥幾百字概括程益中的47年人生。但他的事業,應該從1989年開始計算。那年,他從廣州中山大學中文畢業,開始了他的報人生涯,起點是《南方日報》。程益中曾經有句名言叫:超越自身的不可能性。40歲之前的他,就是在做着一件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八九六四前,中國媒體自由度曾趨好。六四是個關鍵的轉折,其後愈來愈收緊。早前可以在頭版頭條公開批評黨國的《南方日報》,逐漸在頭版甚至整份報紙中丟失了批評的聲音。而1997年,程益中創辦了犀利的《南方都市報》。報紙面世不久,就遇上2003年的SARS疫情。全國報紙萬馬齊喑,只有《南方都市報》一馬當先,發出嘶吼,揭開了全國防治SARS的序幕。隨後,《南方都市報》又深度報道了湖北人孫志剛在廣州遭收容所員工毆打身亡的事件,揭露中國收容遣送制度踐踏人權的黑幕,導致國務院頒布文件廢除相關制度。程益中用辦報的方式,推動中國的政治改革。

程益中說,當時恰逢中國第四代領導人胡錦濤和溫家寶上任(2002年),是所謂的「胡溫新政」時期,政治改革出現了一絲曙光。200311月,由程益中領軍、同樣犀利的《新京報》在北京創刊──全國媒體人似乎真的看到了希望。

曾出現的政治改革氛圍

然而,好景不常,很快就傳出高層主張向朝鮮、古巴學習控制言論自由的消息。剛剛以《南方都市報》總編輯身分兼任《新京報》總編輯不久的程益中,和艾未未一樣,以涉嫌「經濟犯罪」被帶走。雖然最終官方以證據不足釋放了程益中,但此事對中國的新聞自由來說,無異於重創。其後媒體開始轉向「和諧」,又進入了倒退期。

程益中說,在內地做個好報人其實不難,就是要講真話。這是文明社會對媒體人的最低要求。但是在內地弔詭的輿論環境裏,最低要求卻變成了「最高要求」,講真話需要莫大的勇氣。早前自殺的《人民日報》副刊主編徐懷謙,逝世前他曾說:「敢想不敢說,敢說不敢寫,敢寫無處發。」這就是內地媒體人的痛苦。

程益中說,不要覺得如今常常有令高官落馬的新聞爆出,就以為中國內地的言論環境變好了。但從種種迹象表明,即便官方的主觀想控制,只不過客觀上由於社交網絡等自媒體的興起,官方根本控制不了。而官方愈高壓,下面反抗得就愈厲害。正是由於官方對主流媒體的控制太嚴了,所以才令微博這樣的非主流媒體大受關注。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作為被「重點盯防」的對象,程益中在內地能做的事或許真的愈來愈少了。2011年,他正要籌備新雜誌,收到亞視高層向他伸出的橄欖枝。他考慮再三,覺得香港可以讓他重展拳腳,於是便接受了亞視的邀請。7月開始,擔任其高級副總裁──希望能夠在香港「回歸新聞主場」。

回歸紙媒的意義

以程益中對亞視的了解,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只不過,抱持「我最鄙夷的生活是需要出賣靈魂的生活」信念的他,很快發現實際情况比想像中差得多。今年3月,他在微博稱因「與主事者觀念及風格迥異」,旋即離開亞視。

離開亞視後的程益中,很快收到來自內地和香港的多個邀請。但考慮到自己的處境,程益中並不希望回到內地「給人增加不必要的麻煩」,還是決定留在香港。

此時,陽光國際傳媒的董事長陳平出現在程益中面前。很早以前,陳平就已將在內地的所有業務停掉,以此保持獨立。這讓程益中頗為欣賞,遂答應加盟。

加盟陽光國際後,程益中主持電子雜誌《陽光時務》的改革,要讓它變成紙質的《陽光時務周刊》,在港台等地發行。在很多人都覺得紙媒已然沒落的今天,程益中卻逆流而上。他說:「iPad出現時,我也以為傳統媒體的末日到了,但至今你仍舉不出一個完全脫離傳統媒體而可以盈利的新媒體案例。」即便是擁有無比龐大用戶量的微博,今年4月還是宣布「未找到合適微博盈利模式」。因此,程益中還是看好紙媒。即將在10月中旬推出的周刊,程益中寄望它成為華語世界最好的主流嚴肅新聞周刊──神秘面紗即將揭開。

程益中相信香港能夠成就他的一番事業。他認為,香港是中國的「進步基地」。現在乃至將來,香港對整個中國的民主化轉型都將起到重要作用。他說,中國100年前就到了應該變革的時候,民主轉型不可避免,不以任何個人的意志而轉移。中國的希望,是每個公民的覺醒,而不是奢望出現「明君」。香港近年為爭取民主的行動,尤其是最近反對國民教育科等事件,在內地的反響很大。

還有3年就要進入「知天命」之年的程益中,說自己沒有以前那麼「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了。但是,從他的狀態看得出,卻還是那麼壯志凌雲。

文.許驥  編輯 袁兆昌

程益中看國民教育

程益中認為,國民教育純屬中共「沒事找事,偷雞不成蝕把米」。本來說好「五十年不變」,結果現在十五年就變了。港人發現:你可以不關心政治,但是政治卻要關心你。國民教育一下子把香港人的公民意識激發起來了。香港人一向愛中國,但愛國不等於愛中共,所以根本不需要由中共教育香港人愛中國。

程益中看反日

1999年美國轟炸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事件後,當時反美遊行是由官方主導的。八九六四後,中國人還不敢相信又獲得了「遊行的自由」,戰戰兢兢上街。今天的中國,絕對不可能有一場自發的遊行。早前還發生過有人申請遊行,結果被捕的新聞。之所以允許聲勢浩大的反日遊行,轉移國內矛盾是其中一個原因,這和當年利用義和團的做法無異。

呂大樂 - 躁動不安的社群

2012年9月28日

Vic:我不喜歡呂大樂這種貌似客觀全面、溫溫吞吞的長篇大論。

香港的公務員隊伍未至於徹底崩壞,但受特首及政治任命官員全面支配的情況,路人皆見;此外,共產黨的人在公務員隊伍中的滲透情況,也令人擔憂。

我這麼說當然會被某些人認為是訴諸赤化恐懼的陰謀論,但港人的恐懼又豈是無中生有?共產黨不是連香港的選舉也已經插一手了嗎?不是連教育自主、思想自由也不放過嗎?反國教是香港人太閒沒事做嗎?那些種票及變相賄選的事,是反對派憑空捏造的嗎?

陰謀論要有人相信,也要有合理的基礎。梁振英近年大談他的中港融合、互相學習之理想,官方諮詢文件白紙黑字說要配合深圳之發展,官員受訪直言曾諮詢內地官員之意見,東北發展計劃怎麼一下子就變成發展「傳統新市鎮」呢?你無誠又無信,叫人怎麼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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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坦白說,我很想知道,在30、35年之後,當今天的政府檔案及機密文件都可以開封解密,讓人公開閱讀之時,我們對當前香港社會的心理及思想狀態,會否另有一番理解。究竟特區政府是否真的完全受北京所支配?又或者梁振英政府是否陰謀「賣港」求榮?而當然亦有一個可能性是,以上種種都只不過是傳說,但在2012年的香港社會,卻除了可以廣泛流傳之餘,更在廣大群眾之中產生影響力,叫人深信不疑,並因而對特區政府有十分強烈的反感。

對於梁振英政府,我沒有興趣為他們說半句好話(不過,以時下流行的標準來說,不參加批判特區政府,好人有限),至於梁振英本人是否「土共」,他的領導班子中各人是否早已潛伏於社會各界,屬暗中準備推行「赤化」香港大計的「雙面人」,我亦無興趣參與討論(因為實在沒有半點資料在手)。我想提出的是,假如我們以為梁振英政府在上台一兩個月的時間之內,便可以將原來完全相反的規劃,改為一項「割地賣港」的詭計,那似乎太小看我們的公務員的角色了。

對香港政府這部官僚機器的看法,港人在過去20年裏,由一個極端搖擺到另一個極端。在1997年之前,大部分人假設它是一部機器,按程序辦事,以行政手段解決難題。公務員隊伍被視為以「自動波」方式操作,能補一個未有全面民主化的政體及一位未必有領導才能的特首的不足。可是,在九七後新的政治環境裏,公務員團隊的弱點表露無遺。於是,市民大眾的感覺開始改變,覺得公務員隊伍軟弱無力,規範及程序全面崩潰,只會隨着上級的意思辦事,全無章法可言。由於對梁振英政府的不信任及對公務員隊伍失去信心,所以認為梁振英上台一兩個月便可以隻手遮天,「割地賣港」,向內地富豪獻媚之說,可以愈炒愈熱。

「割地賣港」陰謀?

儘管香港政府的官僚系統不是什麼能夠長期自我完善、處處表現出程序理性的「無敵」行政機器,但它亦未至於一無是處,只懂迎合上級喜好,隨時掉頭轉向的行政組織。以發展規劃而言,它並不擅長做出大動作,而是以穩步累積漸進的方式逐筆畫出整個圖案。要它突然之間來個一百八十度轉向,會有一定困難。將目前香港發展規劃理解為一項忽然出現的「割地賣港」陰謀,實有誤導之嫌。

現時陰謀詭計之說充斥本地政治市場,並且甚有號召力。作為一種政治動員的手段,這沒有絕對的對與錯的問題──只要收到動員群眾的成效,那便是成功的手段。而在一些人的眼中,這種手法甚至很有道理:既然那是一個邪惡政府,對它加以妖魔化,那也只不過是講出真理而已!對於政治手段本身,沒有什麼好討論的。我感興趣的問題是,若然我們真的以此作為實際的政治目標的話,那便應該認為只要梁振英政府倒台,便可解決矛盾。在那種強調「割地賣港」的政治號召中,當前香港社會的矛盾,源於政治(包括北京意圖「赤化」香港、「土共」佔據了社會上的重要位置,於是有系統地進行「賣港」陰謀等)。只要清除了那些「政治障礙」,香港社會就會重新歸位,雨過天青,前途無限。如果將梁振英政府拉下馬而還未能解決問題的話,便向那在他們後面「發功」的政治力量開火,直至剷除種種禍港的元素為止。

群眾內心的恐懼

這種「政治驅魔」的主張之所以有其號召力,是因為它觸及群眾內心的恐懼。今天,香港市民六神無主,只覺周邊環境快速轉變,而未知如何面對。在焦慮不安的情况底下,往往只想盡快消除壓力,追求一個簡單的答案,而不一定將問題對焦,並且對症下藥。將目前香港社會所要面對的問題簡化為政治陰謀,雖有一定的市場,但卻並不等於掌握到真正矛盾所在。

大部分香港人心底裏都明白,但又極之不想承認的現實,是雙向區域整合已經出現,而內地通過經濟力量而對香港所產生的支配作用,也愈來愈明顯了。當然,這樣說並非表示對北京而言,香港沒有利用價值,而是要指出兩者的關係早已不再是單向依靠,而是相互共生並存。而在日常生活層面上,最為困擾香港人的是在香港所見到的購買力,來自全中國——早前奶粉缺市只是初階段的表徵,進一步的是在遊客消費區所發生的爭執與衝突,而到了最近則連特區政府也要提出「港人港地」的安排,來釋除市民在買樓置業上的憂慮。這股購買力越山而來,港島、九龍、新界各處均可以成為傳說中的「深圳後花園」。就算沒有刻意以政治手段來「割地賣港」,無孔不入的購買力亦一樣可以支配香港。

三點問題

長篇大論之後,是否等於我會支持現時特區政府處理新界東北發展與規劃的方法?答案是否定的,但原因則有別於那些「割地賣港」論。特區政府處理新界東北發展與規劃的方法存在問題,最為嚴重的在於三點。

一是特區政府必須明白,過去做規劃工作時所設立的假設已站不住腳,必須全面修訂。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在2011年全年來港遊玩的2800萬「自由行」遊客當中,有1500萬人即日來回,這等於每日在新界至九龍有4萬多游動人士在區內購物、消費,影響社區內外的狀况(例如區內店舖的服務對象有所改變,而所提供的服務亦隨之轉變,這對區內居民的生活難免會造成影響)。而問題的性質並不限於數量上的增加,而是實實在在由於中港融合而帶來的新的人口流動、經濟活動的流動(由日常購物到置業投資),正對整個香港社會的空間佈局造成衝擊,並且影響到我們如何規劃未來發展。簡單而直接的說,當所有要放入考慮未來發展與規劃的假設和變數都起了重大變化的時候,政府還可以應用舊有的方程式嗎?

二是梁振英政府在受到圍攻的時候,為了保住免被反對力量「剝光豬」(即上台之後,每一項重要政策都被迫全撤),竟嘗試拿規劃內容作為跟對手討價還價的條件,以至進退失據,方寸大亂。這種談判策略或可作為一種拖延的手段(不過對方卻似乎更想乘勝追擊),但更為嚴重的效果是失去了原來的專業考慮依據。規劃本身不可能滴水不漏,完美無誤,它一定存在不足之處。不過,我們也必須知道,它亦嘗試回應過去的缺點(例如應否以興建資助房屋為主)及未能解決的問題(居住與就業的不協調)。應該怎樣發展東北,本來(雖然我們毋須照單全收)有它的依據。但現在當受到政治壓力時,特區政府逐項退讓,除了想盡快擺平事情之外,完全講不出各項修訂的原則及背後的理念。特區政府的「從善如流」,只反映出他們是以政治談判的方式,來解理一個需要專業分析的問題。以權宜之計來處理一個宏觀規劃的問題,只會埋下社會矛盾(例如居住與就業的不協調應如何看待,便無認真面對與討論),日後成為更嚴重的問題。這種看待規劃的態度,欠缺說服力。

三是特區政府在大受壓力之下,忙於平息各種猜測的過程中,開始迴避使用中港融合之類的用詞。他們似乎忘記了在市民大眾之中,有人抗拒融合,但也有人視此為未來的方向和新的機會。政府領導層的後退不單止在運用政治技巧上自亂陣腳,同時更暴露出他們的一大弱點——究竟在香港未來長遠發展的問題上,梁振英政府取得哪種民意的支持?哪種的政治授權?事實上,歷屆特區政府也未有在這個問題上認真了解主流民意的取向。與其在突發的場面中逐點回應或說明,特區政府不如認真讓整個香港社會來一次大辯論,看看反對融合是否大多數人的意見,聽聽有多少市民支持大力發展農業,了解他們如何理解保育鄉郊,明白市民對城市發展的期望。這聽起來好像是推倒重來,實際上是要為未來發展搭建最起碼的共同理解。

大部分市民身處兩極中間

現在的情况是,香港社會有點像一個躁動不安的社群,因受焦慮所困而四出獵殺女巫。雖然問題的源頭並非女巫作法害人,但將可疑人物活活燒死,至少可泄心頭之憤,集體感覺良好之餘,亦毋須正面面對真正造成問題的成因。那種相當激動的反對意見的確可以產生政治動員的作用,但卻不見得真真正正的進入問題。而政府的權宜之計(或者有需要將港人港地安排涵蓋整個香港,方可釋除市民疑慮),也不見得是一種真正解決問題的方法。這邊廂充斥着陰謀論,那邊廂是一個難以爭取市民支持的政府,大部分市民身處於兩極的中間,一臉無奈,還是想想辦法為自己打算好了。

作者是新力量網絡主席、香港大學社會學系教授 

梁文道 - 大班與你

香港蘋果日報    2012年9月28日

Vic:老在說香港有新聞與言論自由的人,有沒有想過,這種自由其實十分脆弱,是on the sufferance of共產黨。中共要某人收聲,某人若非不顧性命,自然會乖乖收聲。大班當年被斬到血肉模糊的事,還有多少人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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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大班」鄭經翰,我有份說不出的內疚。記得一年多前,他約我出來,談了半天他辦數碼廣播的理念,他的策略,以及他的必勝方程式;口吻風格是十足十的大班,意氣昂揚,魄力雄壯。我知道他是個重義氣的人;雖然外間常有人說他太「精叻」太多手段,可是這些人大概沒見過他對朋友的真誠付出,也沒見過他老頑童似的好玩一面。那一天,他又本着關照朋友的本色,勸我留多點時間在香港,一起幹點大事。可惜我一直沒有應諾,拖到現在,不料這數碼廣播才開張不久,竟然就到了停業在即的生死關頭。

大班失敗了嗎?難道數碼廣播真的是條死路?當然不。老實說,我不肯定他那一套理想和大計是否行得通,但我能肯定這是一套未經驗證的理想和計劃;早在它們還未真正成形之前,就已被迫胎死腹中。如果大班真有什麼錯着,那最大的錯就是押錯了注,信錯了人。

政治何等現實。那幾個大股東原初的算盤大概是待唐英年真龍奪位,日後設法影響編輯自主,把這個滙聚了各方英才的陣地扭向於己有利的位置,自此發光發熱,榮華共享。沒想到最後殺出來的竟是一頭狼,而且是頭其實沒有看起來那麼兇的狼,反而更像是條扮狼的落水狗。本來棒打落水狗也是個不壞的主意,說不定能借勢搞出一番名堂。不過狗雖落水,主人倒還是兇悍的。難怪其中一位股東,身為城中富豪名流,也不怕人家笑話,公開說出自己不敢得罪主子的內情。於是大班便又要為了政治的理由「封咪」了。難得一個人能夠經歷幾回「封咪」,甚至付出過被人斬到血肉模糊的代價,大班可學到了什麼教訓?更重要的是我們每一個人又學到了什麼教訓?

這個教訓就是不管你有多出名,也不管你有多大的影響力,在號稱言論自由的這塊土地上,說叫你閉嘴就能叫你閉嘴。小至炒掉一個專欄作家,甚至炒掉一個紅透半邊天的主持,一直到關掉一整個平台,方法總是層出不窮。所以看熱鬧的行家們,千萬別以為這是小事,更不要把它當笑話。因為這就是我們每一個人腳下的土地,既似沼澤,又似熔岩暗湧的薄弱地殼。政治何等現實而殘酷,沒人知道下一個是誰。

Vic - Chris Hedges

2012928

我沒看過Chris Hedges的書或文章,知道有這個人,是因為偶然在網路上看到別人轉貼這張圖片:


這段話翻譯出來是:「我們現在的國家,醫生毀壞健康,律師毀壞正義,大學毀壞知識,政府毀壞自由,媒體毀壞資訊,宗教毀壞道德,銀行毀壞經濟。」我對它印象深刻,後來轉貼吳靄儀文章〈靠左專業治港〉,加上自己評論時用上了。

今天看到董恆秀文章〈記者思想家赫吉斯〉,才算是認識了這位正氣凜然的記者。這是有心人撰寫的一篇好文章,值得細閱。我尤其欣賞赫吉斯對華爾街肥貓及出身哈佛商學院(文中譯為「哈佛商業學校」)之菁英的批判:「國會、華爾街,以及名校與商學院製造出來的菁英,沒有能力解決我們的財經爛攤子,只會弄得更糟。這主要是他們擅於操縱,而操縱的特性表現在優越的組織技巧,但缺乏真實的人性經驗。他們嗜喜競爭、隨時都有備好的答案、對情境操控有一手、極度的侵略性、毫無節制的自私自利,致勝就是一切。」

赫吉斯對投資銀行高盛的抨擊,也深得我心:「他認為這是一個崇拜死亡的機構,是貪婪、剝削、破壞的力量……為何說高盛是一個崇拜死亡的機構?因為它只顧累積財富,不顧眾人生命。只要商品指數增加,他們就可以賺好幾翻,但很多兒童卻因此餓死。所有這些兒童與受害者都無法到高盛總部抗議,赫吉斯就代他們而行。」我覺得高盛這種機構對世界的危害,主要在於它們腐蝕世道人心,也就是鼓勵毫無節制的自私自利。

赫吉斯對媒體業者的批判,當然也很犀利。曾從事媒體工作的人,相信深有體會。

現在的世界,本末倒置,是非顛倒,妖邪橫行,好人難為。像赫吉斯就覺得,他是一個被逼到絕望之境的好國民,但並不因此冷漠與悲觀;因為不去抵抗,不回擊,對他個人而言,是對那些還在努力不懈求生存、抵抗不公不義的底層人士之背叛。

在今天的世界,講良心講道德,絕對是不受歡迎的。但我總覺得,如果這世界滿是衣冠楚楚高盛人、哈佛人,菁英學生都想唸環球商業或計量金融,大家都只想靠虛妄的金融炒作快速發財,如果這世界沒有像赫吉斯這樣的人,那我實在看不到有什麼希望。

2012年9月27日 星期四

陳惜姿 - 多元和一元

明報   2012927

Vic:最新消息是,政府看來要放棄國民教育科的官方課程指引。但我們勝利了嗎?你看看現在小學語文教學滲透了什麼東西,就知道當局如何挖空心思地對香港兒童灌輸不知所謂 的「愛國」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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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首有個說法:因為要保持香港的自由和多元,所以就是有學校開設國民教育科,任何人也不應給該校壓力。

這個理由看似無懈可擊,但後來才想到這是謬論。

香港政府設計的國民教育課程本就是鼓吹一元,以多元之名,支持一個鼓吹一元的課程,這本就是自相矛盾,不合邏輯。

國強說:「我寫的是中國字,說的是中國話。」

請看看以下課文:

老師問:誰是中國人?為什麼?

思華說:「我有黑眼睛、黑頭髮和黃皮膚。」

國強說:「我寫的是中國字,說的是中國話。」(筆者註:這句狗屁不通,從來只有「中文」,「中國字」是什麼?我聽過廣東話、四川話、湖南話或普通話,就是沒聽過「中國話」。)

家欣說:「我的爸爸、媽媽是中國人,我當然是中國人了!」

子龍說:「我在香港出生,香港是中國的一部分,所以我是中國人。」

這是小二的中文科教材。最近家長關注組的臉書群組上,家長紛紛上載有問題的教材,叫人目不暇給,這是其中一例。

以上文章,驟眼看來理所當然,但仔細再看,大有問題。

新疆的維吾爾族的眼睛不是黑色的,輪廓更像巴基斯坦人,他們是中國人嗎?中國有五十多個民族,有些沒有黑眼睛黑頭髮黃皮膚,他們算是什麼人?

一個印度裔人,在香港土生土長。他是香港人,他算不算是中國人?

到底怎樣定義中國人?用外表?血緣?還是護照?為什麼要下定義?這種種,都是狹隘地以漢人為中心的思考方式。這些複雜的問題,小二學生能處理嗎?他自小被灌輸一個「中國人」的概念,社會上卻有不同種族的人。香港明明是多元的城市,但這種國民教育,卻只有一元。 


吳志森 - 騎呢國民性教育
明報   2012927

公民廣場,遍地開花,就在你我身邊。繼中大百萬大道8000師生罷課,城大接力進行反洗腦教育運動,將校園變成公民廣場,開展馬拉松絕食,浸會大學也即將加入。更難能可貴的,是家長和校友的覺醒,組織關注組,擺街站,搞簽名,派黑絲帶,喚醒家長和老師的關注。他們更向學校問個究竟,將學校推行國民教育科的時間、形式和內容,無遮無掩,徹底暴露於陽光下,讓持份者監察。

正規的國民教育科或許還未推行,但洗腦內容,卻早已滲透在各式課外活動,包括其他非國民教育課程裡。平日家長都信任學校,一般都不理會教學內容,相信不會教壞孩子。反洗腦教育運動,提高了家長警覺。放工回家,不要只問有沒有做好功課,更要了解孩子在學校學過甚麼。最重要的是,打開孩子的書包,把書本逐頁揭開,仔細檢查。但不看尤自可,一看把幾火。

網上流傳各種各樣紅色洗腦教育的課本內容,都是熱心的家長檢查完孩子的書包,看過課本後,拍下來放上網的。千奇百怪的紅色內容,有些真是狗屁不通,有些更是不堪入目,但其中的硬銷洗腦,無所不用其極,已到了變態的地步。

其中一個例子是這樣的。網上這個書頁的圖片,要注意,不是國民教育,而一般人都會忽略的初小語文課本,內容如下:

「我一唱國歌,就忍不住興奮起來!」

讀一讀兩句句子,你認為哪句較好?為甚麼?

哥哥興奮地說:「我一唱國歌,就忍不住興奮起來!」

哥哥興奮地說:「我一唱國歌,就忍不住振奮起來!」

當中的文法,簡直教壞細路,不說也罷。愛國硬銷無孔不入,滲入語文中,已經令人反感。興奮也好,振奮也好,問一個只有七八歲的香港小學生,怎麼回應你呢?為了政治正確,會否只看老師的臉色,學習的氛圍,靠揣摩上意而得出標準答案呢?

除了回答興奮和振奮,可不可以有第三、第四個選擇?可否一唱國歌,就感到憤怒、恐懼、殘忍、血腥、難頂、作嘔呢?

還有,為甚麼唱國歌會既興奮又振奮的呢?究竟這是國民教育,還是國民性教育?這種變態性教育,普通小學語文科老師是否懂得教?是否應付得來?是否需要尋求外援,請性學博士來教呢?

孔捷生 - 一記耳光摑醒屁民

香港蘋果日報   2012年9月27日

Vic:孔捷生提醒我們:「國家也者,豈止是黨所擁有的物權,更是『共和國長子』的私產。」看到大陸人民的愛國勁頭,我深感悲哀:他們還真以為國家是自己的。亡國之人,若真愛國,首先要從一眾紅色家族手上,奪回「被私產」的國家。

一記耳光,是摑不醒屁民的;愛國號角一響起,他們就先自相殘殺起來,認為這是內除國賊。他們不知道,自己正是國賊的幫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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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要面子,故而打人酷愛打臉,惟此才讓對方最大限度地丟臉。如要乞憐認罪,自摑耳光亦為一種嚴重的自我懲罰。然而近幾日,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迴盪全中國,原來凡被官府斥為「謠言」者,大都是真的,薄熙來真的摑了家臣王立軍耳光,薄的凌厲霸氣盡顯其中!

市委書記摑公安局長,和布衣屁民有關係麼?有。此次反日潮有上街暴走族舉起老毛靈幡,被一位八旬老者挺身直斥其非,卻見著名毛左、北京航空大學副教授韓德強殺出來,怒摑老人耳光。事後韓教授非但坦誠打人,還洋洋自得。須知一眾毛糞左棍自薄倒台後噤若寒蟬,滯運得很,趁此番反日上街暴走暴喊,更打出「釣魚島是中國的,薄熙來是人民」的標語,以抒一腔忠憤,很不幸,那位八旬老者便成了祭牲。

薄摑王耳光,是主子抽奴僕;韓教授摑老者,是狗咬人。前者揭示了國家體制的實質,國家也者,豈止是黨所擁有的物權,更是「共和國長子」的私產。這一金句出自中石化前董事長陳同海之口,他是原天津市委書記、中共政法委副書記的兒子,所以撂下硬話:「作為共和國的長子,我們不壟斷誰壟斷?」李鵬之女也說過近似的話,她稱經濟命脈掌握在紅二代手裏,是國家安全的必須。

整個國家是他們的府庫,權力更不在話下。薄熙來將王立軍視為忠犬,摑耳光正是主僕關係的寫照。《紅樓夢》裏的焦大是資深忠僕,喝多了兩杯,抖落出賈府醜事,於是被暴抽耳光還要塞滿嘴馬糞。阿Q被趙太爺狠摑嘴巴,又挨過準主子趙秀才的竹槓和錢家「假洋鬼子」文明棍的痛打,因為他是蟲豸一般的屁民。要是焦大酒醒,只要撞見阿Q定當照打不誤,打完塞馬糞還不解氣,非要灌人糞不可!韓德強教授就是焦大,他再不得志也是王府裏的奴才,相比「你們算個屁」的賤民,他有精神優越感。

王立軍是典型的酷吏加悍僕,他有親自提審嫌犯的癖好,想必沒少摑人耳光,但挨了主子耳光,卻只能對法官說:「我的上級是中央政治局委員,我能怎麼辦?」其實政治局委員也有被抽被塞馬糞的,陳希同、陳良宇已屬權力金字塔上端的人,卻因頂端尚有主子,稍有不敬還是被當焦大給辦了。

薄熙來略有不同,他血統高貴,本身就是王府世子,摑起焦大來毫不手軟,但《紅樓夢》裏的寧國府、榮國府在險惡的政治風濤中一樣被抄家,薄熙來「共和國長子」的霸氣,只好留着自摑耳光了,或者留一把力氣,在將來監視居住的別館裏接着抽雜勤人員的耳光。

總之,薄熙來那一記耳光摑醒了天下屁民,堂堂「人民共和國」就是這樣行使權力的。來世投胎,你願意做焦大做阿Q,還是做一個不仰權貴鼻息的公民?如此去想,中國就非變不可了。  

鄭依依 - 工人之死:與電子巨靈對陣──韓劇沒有告訴你的韓國工運聯盟

明報   世紀版   2012927

編按:全球手機市場中的兩大巨頭,近年不斷被揭發他們對待工人的具爭議行為。本文作者一直關注各地工人權益,並在「大學師生監察無良企業行動」(SACOM)工作,最近到訪韓國,發現在「半導體」工廠勞動的工人,健康受化學物質影響,更有不少年輕工人因此患上各種不治之症,相繼死亡……

商業競賽的世界波譎雲詭,iPhone5發布前夕,三星電子(Samsung Electrics)這韓國最大大電子公司董事長李健熙,與香港首富李嘉誠高調會面,握手合作,媒體標題為「截擊蘋果」──美韓兩大電子巨靈法庭上對簿、媒體上互嗆。

三星用戶是iPhone

這彷彿是三星在挑戰蘋果的「老大哥」地位時,為消費者打出開放選擇的市場,卻很少看透觸屏底下我中有你,iPhone從來都採用三星的處理器。這些都是「資本家的團結,不為其他」,一直為韓國職災性白血病受害者向三星追討責任的民間聯盟SHARPs成員孔政玉和李鍾蘭,深明企業清晰不過的目標只為囤積財富。兩個加入這場工運的醫生與律師的專業人士如是說。

假如iPhone背後的血汗因為富士康的連環跳已經廣為人知,如今能與它一分天下的三星Galaxy系列智能手機,背後工人不見血的犧性又豈是少數?SHARPs的全稱,中譯後是「半導體勞動者健康與人權守護聯盟」,其成立背景便是因為一位年輕女工的逝去。

黃于宓高中畢業前夕,進入韓國三星半導體工廠的「無塵室」工作──教人想起第二代中國農民工許多未出校門便被職業學校推往工廠「實習」的學生工。但短短兩年,她就患上白血病,治療讓她稚氣未脫的臉龐變得臃腫,秀髮脫落。

三星曾表示同情于宓的病情,願意補助醫療開支,以此換取于宓的辭職。但于宓的父親黃尚吉陸續發現三星工廠內不少工人有類似病症,婦女月經紊亂或流產,免疫系統失調,甚至不孕。他開始質疑于宓的病與工作有關。三星隨即變臉,收回補助承諾,而于宓最後殁於200736日,年僅22歲,與她共事的工友亦同告病亡。

憤怒的黃尚吉開始召集工運者,成立「三星半導體之血癌調查及勞工促進權益聯合委員會」,亦即SHARPs之前身。SHARPs至今有超過20個團體參與,有工會如「民主勞總」、人權組織如「茶山人權中心」、政治團體如「社會黨」、「進步新黨」等等。不同的專業角度,聚合成社會力量,為簡單的訴求與被視為韓國國民企業中的霸主三星,展開漫長的抗爭。

也是這時候,執業醫生孔政玉及公共勞動法律師李鍾蘭,由原先不同的專業軌迹,開始走在一起。

法律界與醫學界加入工運

韓國現代社會的專業化發展,竟未使人與人愈走愈遠,也許讓人訝異。正是去年參加的一場研討電子行業職業對健康與環境災害的會議,我才見識工運在韓國得到法律界與醫學界制度性地的投入:醫學院有專門的工業勞動保健科目,年度會議上,生物化學專家辯論着生產過程中使用的化學品,會否在高溫的電子工廠車間內互相反應而生出未知而有害的新合成品;法律系學生參與準備為工人爭取賠償的訴訟,而任何人只要通過勞動法規的專業考試,便可如李鍾蘭,即使原是市場學出身,也可取得勞動法律師的執照,維護勞動者的法律權益。

「即使在韓國,這也是三星運動才展現的新模式。我們要組織更強大的社會支持,因為三星從來都沒有工會。孔醫生據說就是勞工運動的第一個執業醫生。」李鍾蘭笑說,英語能力較佳的孔政玉害羞翻譯。訪問之初,向來是發言人的孔醫生就強調這次由李律師發言,她只擔任翻譯,退居末席。當談及組織,初階入門第一課便是誰在哪裏,如何協作恰如其分,並不互相搶奪鎂光燈。

今天,韓國的工運看來堅定強大,動輒出現罷工幾十日百多天的抗爭。那或許是繼承自從獨裁政權中的民主運動傳統,也可能是七八十年代熱烈的學運餘韻仍在今天燃燒。1990年代的大學生,不論是經常上街的行動派李鍾蘭,從要求為光州事件中的死傷學生平反的抗議中,開展了階級現實的視野,最後成為工會中的法律諮詢律師;或者如孔政玉,本一心想當一個單純地救人濟世的醫生,卻因為每星期在城市邊緣為貧困者義診,眼見城市發展而將貧民區夷為平地,確知若留在龐大醫療體制中,不昧良心的個人力量何其微薄。

半百青年患癌辭世

如此,一個白皙纖瘦的女醫生,和一個高大和藹的女律師,一起成立了韓國勞動安全及健康學會(KILSH),SHARPs聯盟中一個活躍組織。

但聯盟也許仍然未夠強大,足以撼動三星霸權。如今,SHARPs只能透過工人一點一滴收集回來的信息,得知三星電子中已有146名工人患上血癌或腦癌等疾病,其中56名已經去世。他們大多是2030歲的青壯年,「正常情况下很少患上這類癌症」。而根據韓國職業安全與健康研究所的研究,在號稱無塵、無菌高科技半導體產業工作環境中,工人罹患白血病機率高達一般人的1.3倍,得到淋巴瘤機率高達5.14倍。對於關注工人權益的行動者這是顯而易見的工作引致的疾病,但要爭取法律確立疾病與工作的關係與相關賠償,卻是SHARPs勞力多年的奮戰。

巨靈的生成,往往因為有着政權的滋養。三星一直拒絕承認工人患疾與工作有關,因為政策規定企業每年需為員工購買工傷保險,以此支付未來可能發生的職業安全與健康事故;但向企業傾斜的政策亦予以優惠,若企業工傷或職業病發率為零,購買保險的金額則可打個五折。「因為如此,三星去年便省掉143億韓圜(約9910萬港元)。」

韓國政府是幫兇

三星因此企圖以私下談判、轉介醫院、代付醫療費,或者向工友游說不要去申請政府的工傷保險賠償等等為手段,企圖令受害工人消聲、離職,SHARPs盡力協助每個病人個體曝光,為他們制定紀念日、召開記者會,訴說自己的故事。堅持5年後,「去年623日,我們終於感到組織的力量,因為在5個工人的法律訴訟案件之中,兩個案件終於被判定為職業性血癌。雖然三星如今對判決正尋求上訴,但這是第一次得到官方認可,是很有象徵意義的勝利」。如今,李鍾蘭說來仍然欣喜雀躍,她應該會永遠記得這個日子。

事實上,正如香港人都知道李嘉誠所代表的地產霸權,韓國人民亦知道如同巨獸般壟斷生活方方面面的大企業:除了電子產品之外,三星集團的業務還包括紡織時裝、保險、廣告、主題樂園、酒店、建築……等等不勝枚舉這些事業得以飛速發展,全因政府政策的支持。今年4月,一個千人的調查表示,九成受訪者認為大企業的發展非靠自身的力量,其中近八成認為是因為「以大企業為中心的政府政策」,甚至「國民的犧牲和支持」。

或許這是韓國在近百年亞洲國家與地區在資本主義高速發展中,看到本國以至香港、日本與中國的共同經驗,一個已富裕起來的國家,警惕着後進者。「來到香港,我們才看到三星要與李嘉誠聯手,也要到中國西安建半導體工廠。那是資本家的結盟,我們只能有更大的社會團結,才能抗擊他們。」

文.鄭依依  編輯 袁兆昌

陶傑 - 這一次難搞了

香港蘋果日報   2012年9月27日

「國民教育」還可以賴曾班子埋炸彈,新界東北的大切割,深圳大陸人免簽進出「深港同城化」的大計,是梁振英「競選」時寫過的政綱、講過的「願景」,文字和聲檔還在,這下子比較討厭:臨時降格為只為香港人建設的衞星房屋城區,香港人即使集體老人癡呆,那麼近的言行全部都沒了記憶,往電腦一點擊,梁特言論紀錄全部可以Recall,要通通否認,眼睛不眨一下,極品的說謊天才,也做不到。

最好笑是香港規劃署副署長梁焯輝,重複深圳一個官員的指示,透露:「大陸人民,很想去香港看電影、飲茶,但不想每次遠去尖沙嘴中環,在新界北複製一個銅鑼灣出來,像時代廣場,附戲院食肆,就會有市場。」

深圳福田、廣州天河,都有商場。如果掃LV,大陸有關稅,非要來新界東北不可,那麼飲茶、看電影,蝦餃燒賣,深圳廣州沒得吃?《蝙蝠俠》第三集,大陸沒得看?香港酒家的廣東點心,為節約成本,本錢向地產商交租,都是在深圳工場廉價造好的,冰凍了再運過來,深港一旦邊境「同城」,深圳人還會來新界北一起地溝油融合飲茶?完全不合常識。

至於來這邊看電影,這就有趣一點。《色,戒》的銀幕性交野獸風格全足本,確實深圳廣州都沒有,將來要把這類三級片的生殖器連陰毛加一百○八招從大鵬展翅到小兔吮毛的看個透透,確實要到香港來,毛躁而遠征至IFC,等不及了,最好新界北「同城」之後,落地免簽,一頭就能撲進戲院。深圳那位官員大哥,沒有說錯。

除此之外,尖東的大富豪中國城都已關門,新界東北如果能開一家深港同城花樣年華銷金夜總會,吸納英國妹、日本菜、東歐俄國佳麗,即使價錢比砵蘭街貴一點點,新界原居民和八九十後,相信都不會反對。

只是這一切你都沒講清楚,以前許下的遠景藍圖,陳茂波局長一概失憶,林鄭月娥又大罵香港人是「無中生有」,這就過份了一點。梁班子施政困難,是自招的,公然指鹿為馬,連我們人大常委、國家領導人范徐麗泰也氣不過,講了句公道話。看彭浩翔的港式《低俗喜劇》,不必移玉步來新界邊境的,梁特區班子這幫人哪,只要一開口,電視新聞天天有,深圳收看得到,更不必來新界,只要深圳那邊不要動不動就把畫面「迎客松」掉,不就得了?

陳景輝 - 信任危機下的政治無能

2012年9月27日

【明報專訊】香港有什麼危機?我會說是信任危機。信任,甚至先於其他社會矛盾,因為沒有信任,就什麼話也不用談了,遑論化解矛盾。

新界東北的爭議中,我認為最重要的不是中港矛盾、城鄉衝突或原居民和非原居民之爭,而是「政府講大話」。政府官員口口聲聲說「新發展區」跟深港融合無關,但在政府出版的第三期諮詢文件撮要,前言劈頭就說「新界東北……能為促進港深兩地社會經濟發展提供機會」。真的難以置信,這個政府竟連自己的出版也「忘記」了。又或在新界東北諮詢會上,面對關於深港融合的確證和質疑,陳茂波只顧咬文嚼字,用詭辯來敷衍,惹得全場嘩然。事到如今,與其說高官們是在努力撲火,倒不如說他們是在踐踏自己的公信力。而公信力蕩然無存,他們就什麼都撲救不了。為什麼?

信任,是所有社會得以有效運作的基本前提。例如,交通燈綠公仔亮起之際,過馬路的行人可以假定此刻停頓的汽車並不會前行,或消費者根據商舖店門前的營業時間前行光顧,該不會摸門釘。社會生活,預設了最基本的信任,政治亦然。然而,人們不信任政府,可說是史無前例。舉個例子,在國民教育爭議中,政府雖然讓了步,但客觀效果是沒有什麼人相信。人們更傾向相信政府會從中威迫利誘。就算政府已經宣布,那原本用作利誘的53萬元,現已毋須放在國民教育範疇,而可以轉用於德育或公民教育裏頭也好(包括歷史教育、性教育和公民權教育),人們還是認為這背後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附帶要求。

因此,我們會罵董建華婦人之仁、曾蔭權剛愎自用或唐英年富二代,但梁振英卻是不可信。政府不能解決衝突,欠的就是他們有份踐踏的「信」字吧。

2012年9月26日 星期三

林和立 - 十八大是史無前例的分贓鬧劇

香港蘋果日報   2012年9月26日

鄧小平說得好,大氣候的轉變誰也阻擋不了。中共這九十一年老店終於走到它生命的最後階段。舉世矚目的黨「十八大」竟蛻變成黑社會式的分贓遊戲。正當全國百多個城市為聲討小日本竊取釣魚島而鬧得沸沸揚揚之際,中共百多個紅色大家族正在把改革開放帶來的數萬億元財富用最原始的「分豬肉」方法私相授受。

中共自延安窰洞時代開始各大山頭與「黨閥」就開始惡鬥,但直到一九八九年黨內的攻訐還多少牽涉較高層次的意識形態之爭。例如文革期間有老毛的「正統共產主義」與劉、鄧「走資派」的「兩條路線之爭」;鄧掌權後與「鳥籠經濟學」泰斗陳雲明爭暗鬥;然後包括老鄧的黨內老頑固派與傾向普世價值式改革的胡、趙體系的大決裂。但經過天安門事件差點亡黨的經驗後,不同派系已取得高度共識:首要任務是捍衞中共「永久執政黨」的地位,以確保各大紅色家族可以無限期壟斷國家的政、經資源。

這次「十八大」的權鬥特別厲害,但鬥爭的主軸不過是如何分配「經濟蛋糕」而已。奸雄薄熙來打着毛澤東思想的旗號挑戰胡錦濤與習近平,並公開說自己的才能比出名窩囊的胡總與小習要高多少。但薄要捍衞的不是毛式社會主義而是薄一波家族的數十億美元的家當。去年死去活來的江澤民最近迴光返照地活躍,並連同小習逼迫老胡在「十八大」裸退,不可再霸佔軍委主席的位置。八十六歲的老江的真正目的是要確保他拜見馬克思之後,無論是團派或太子黨的中共第一把手都不能動他兩個寶貝兒子的千億生意!最佳影帝溫家寶在退休前東奔西跑,說甚麼退居山林後仍然要以老革命的餘熱高舉政改的旗幟。但說穿了老溫要保住的是他老婆的龐大珠寶托拉斯與他兒女的金融與高科技企業。

縱觀這次有機會進入政治局常委的高幹,他們代表的既不是甚麼治國方略或人民的重托;這些黨棍拼搏的目標無非是盡量擴闊他們利益集團的地盤。六十七歲本來早該退休的上海書記俞正聲已篤定出任人大委員長。俞是鄧小平家族的家臣,他在政治局內的工作之一是要維護「改革總設計師」後人經營的眾多跨國企業。習近平雖然自己沒有出面做買賣,但習仲勛後人,包括小習的兄弟姐妹都在商場長袖善舞。小習的掌上明珠正在哈佛大學讀書,畢業後正好留在美國打理家族生意!

到今天的田地,改革已寸步為艱。直至鄧小平的晚年,要不要改革還是個意識形態或世界觀的問題。如今任何一種改革都會牴觸到位高權重的紅色家族的數以幾百億、幾千億元計的利益。上層推動改革的機會等於零!改革甚至革命就要看中國的蟻民還願不願意世世代代當奴隸!

林和立
中國問題評論員

吳志森 - 語言偽術掩不住醜惡意圖

香港蘋果日報   2012年9月26日

新界東北發展計劃,經歷董、曾、梁三個時代,由內地的規劃報告,到官員接受報紙訪問撰寫文章,再到特區政府公開的文件,把新界東北發展的意圖──深港融合、同城化、為珠江三角洲服務,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

其中最赤裸裸的,是時任規劃署副署長的梁焯輝。二○○九年十二月八日,梁接受《南方都市報》訪問,談到新界東北規劃,在港人知悉前早已諮詢深圳居民意見:「梁焯輝表示,諮詢時曾有深圳市政府官員表示,希望可更便捷到香港看電影、飲茶,但不想每次都要去到尖沙嘴和中環,如果未來在新界北新市鎮設有大型商場,附設戲院及食肆等,應有市場」;「香港規劃署透露,為方便內地居民來港就近消費,並在區內創造就業機會,新市鎮將預留土地興建規模如銅鑼灣時代廣場的大型購物商場」。

新界東北發展其中一個主要目的,彰彰明甚,是要建成新界的中環、銅鑼灣和尖沙嘴,方便內地有錢人來港消費。這不是深圳後花園,而是特地為內地富豪建設的,香港的另一個市中心。

梁振英、林鄭月娥、陳茂波矢口否認這是深港融合和同城化,但諷刺的是,特區政府的官方文件,卻直認不諱。只需打開新界東北規劃的《第二階段公眾參與報告》,「加強與鄰近地區發展的融合」的意圖,貫穿其中。最近發表的《第三階段公眾參與報告》,亦開宗明義:「新界東北發展區具有優越地理位置,能為促進港深兩地社會經濟發展提供機會……」。這些都只是公開報告,內部文件如何出賣香港,若全部攤出來,肯定轟動全港。

林鄭月娥指摘團體和輿論的質疑,是「無中生有,感到驚訝」,並指新界東北的發展,是「正常不過的土地城市規劃的工作」,「是特區政府自己主理的事務,並無被規劃,無與深圳共同規劃」。那麼,過往這麼多年,由深圳、香港官員和特區政府發表的報告、訪問和文件,全都是偽造的?又或只是幻影,根本沒有存在過?

退一萬步來說,如果特區政府真的覺今是而昨非,新界東北發展再不是為深港融合了,不再為內地富豪建另一個銅鑼灣和尖沙嘴了,而是純粹為港人利益:增加土地供應,興建公屋居屋,紓緩緊張的私樓市場,那麼,梁振英政府大可開誠布公,承認以往的規劃方針是錯的,今天正式撥亂反正:新界東北發展不再為了深港融合,而是為香港市民服務。這或許可以平息港人的疑慮,勉強收貨。

可惜的是,特區政府的領導人卻選擇了說謊,以為過往說過的話,發表過的文件,都只是粉板字,一筆就可以抹得無影無蹤。特區官員卻選擇用「語言偽術」,以為港人都是不識字的文盲,都患了失憶症,謊言說過一千遍就會成為真理。梁振英政府選擇的,是用一個謊言掩蓋另一個謊言,但怎麼也遮不住那割地賣港的醜惡意圖。

古德明 - 死線

中華正聲    2012年09月26日

【am730專欄】香港梁振英政府剋日推行所謂國民教育,民眾反對聲此落彼起,梁振英不得已,終於宣布:「我們決定取消三年之內開辦國民教育的死線。這科目開不開辦,由學校自決。」其實,連中文都不認識的人,哪裏配談甚麼中國國民教育。

「死線」是英文deadline的硬譯。中文沒有這個詞。梁振英那一句,還原做英文就是:We have decided to scrap the three-year deadline for the introduction of national education. Schools are free to decide for themselves whether to launch the subject or not.

Deadline的中國人說法是「期」、「限」、「限期」、「期限」等。例如《詩經。南山有臺》祝頌君子壽命沒有大限:「樂只君子,萬壽無期。」《三國演義》第四十六回諸葛亮解釋「三日內造十萬枝箭」的奇謀:「亮於三日前已算定今日有大霧,因此敢任三日之限。」元朝馬致遠《黃粱夢》第二折呂洞賓還未得道,夢見自己被差役抓去充軍,請求寬限一兩天,差役說:「誤了限期,使不的。」元朝楊顯之《瀟湘雨》楔子諫議大夫張天覺被貶江州,走到淮河,對有司說:「限次緊急,你不預備下船隻,可不誤了我的期限?」張天覺不會說「誤了我的死線」,《詩經》也不會說「萬壽無死線」等等。

但現代漢語人無一不以剪滅中文為己任。請看大陸中央電視臺節目《朝聞天下》二零一一年七月二十九日報道:「美國提高債務上限的死線,只剩六天。」人民網二零一零年八月二十七日報道菲律賓槍手挾持人質:「槍手的弟弟要求,延長談判死線半小時。」他們不會說「延長談判期限半小時」、「美國提高債務上限的最後日期,只剩六天」、「取消開辦國民教育的三年期限」等等。

本文第一段「剋日」一詞,現代漢語人大概不會明白。「剋日」也叫「剋期」,指限定日期,例如《後漢書》卷四十一鍾離意負責押送囚徒到河內,途中為他們添寒衣,解除桂梏,使他們得無拘無束,自行前往,「剋期俱至,無所違者」。這「剋期俱至」,現代漢語一定會改為「約定的死線之前,他們都到了」。不是這樣,就不像英文。

新中國袞袞諸公以「愛國」為名,紛紛鼓吹中共國民教育。但他們說話行文,無一不以英文為宗,然則所愛的是中國還是英國、美國?

作者專研中英文,以寫作、翻譯為業。(逢周三刊登) 

成天 - 國教實况:從此永遠就跳不出來了--80後親述被洗腦經歷

明報   世紀版   2012926

編按:有不少學人指出,今天在大陸所掀起的一片反日熱潮中,就是同胞所受的「國民教育」的結果。在北京供職的傳媒人成天,則以第一身角度,向香港讀者分享他曾接受過怎樣的「洗腦」教育,並指出大陸早有學校因「國民教育」而獲得什麼實際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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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在紅旗下長大的內地人而言,「洗腦」一詞是陌生的外來物種。當你聽到這個概念時,鐵幕世界已經打開了縫隙,你已經不由自主踏上了反洗腦之路。給孩子們進行流水線作業式的洗腦,主要是依靠思想品德教育,這一特產出口到本港後,即改名國民教育。而在原產地,幾乎不提國民教育的稱呼,因為不需要國民,更不需要公民,只需要社會主義事業的接班人、革命機器的螺絲釘。這也是中共很多年以來的一個特點,國家意識和民族認同感尤其薄弱,只需要認准黨就行,國家可以不存在,早年還宣傳工人階級無祖國。但近些年,隨着經濟的畸形快速發展,為了增強政權的合法性,愛黨國主義和偽民族主義的宣傳暫態被拔高了。

為了更緊密圍繞主題,本文只寫學校內受到的洗腦教育,不寫校外整個社會上更加全面和複雜的洗腦。標本取自筆者,屬於80後。

老師:考試用官話填滿就行

意識形態的烙印,在學校的每一門科目上都有所體現,只不過隨着重新融入世界,在理工科上會消散而去。在我做小學數學題時,不可避免會遇到十年二十年前出的題目,這屬於老師的無意借用,或者我不小心翻到某本舊書。比如,戰士甲消滅了一個美國鬼子,又消滅了一個美國鬼子,問一共消滅了幾個美國鬼子。當然,這些只是題目設計上的小兒科話題。大如生物學,早年一度學習前蘇聯李森科的理論,視遺傳學為資產階級的歪理邪說,迫害堅持遺傳學理論的學者,這導致了一個學科整體發生災難。

我的小學階段裏,洗腦主要由語文和思想品德科來承擔。在中學階段,除了語文之外有歷史、社會、思想政治課。大學階段,不管你學任何專業,必須要學習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即三代政治領導人的理論。

歷史、社會、思想政治課的教材讓香港人看後,肯定會覺得一塌糊塗,遠不如日本右翼編寫的有問題教科書來得客觀。因為沿襲了前蘇聯的一套,唯物主義、階級鬥爭、反西方等,通篇都是反人類、反普世價值的。至於大學期間的深化洗腦課,很多學校裏展現的都是這樣一幕:老師在台上照本宣科念書,學生在台下幹其他的事,考試時作弊一通就過了,老師批卷時也不會為難學生,常告誡學生只需要把答題空白處用官話填滿就行。

幾乎伴隨整個學生時代的語文課本,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雖然革命氣息愈來愈淡了,革命鬥爭、忠於領袖忠於黨的故事愈來愈少,但方法論是一成不變的。任何文章都要抽取中心思想,當然都是各種方式的愛國愛黨,連風景類文章一概是熱愛祖國大好河山,以及長大後要投身社會主義建設,西方世界的作品,則通通是批判資本主義的虛偽。

在文革後遺下的愛國教育

更糟糕的是,教參上所有僵硬的定義都是要一字不差背誦默寫的。於是,一代代的受教育者都相信,中國社會中的黑暗事件只是少數現象,不影響奔向社會主義事業的光明大道,而西方總有一小撮亡我之心不死的反華勢力,他們遲早將被覺悟起來的勞動人民消滅殆盡。

對我們的父母一代人而言,生活在農村裏則難脫農民的命運,城市居民則將青春虛擲於文化大革命而荒廢了學業。於是,絕大多數父母對於知識有着一種無條件的崇拜,他們毫無理性地相信學校老師,正如他們曾經相信偉大領袖。但是,給學生們灌輸洗腦的老師並不具備合格的文化素質,早些年前的教師沒有受過正規教育,現在參加工作的大學本科畢業的教師們沒有受過正常的人文或者通識教育。教師們同樣也是洗腦的受害者,眼光所見永遠只有幾本教科書和教學參考書,很多老師將閱讀課外書視為大逆不道的行徑。這又不能幫助你提高考試分數,讀之何用?這是他們的觀念世界。沒有人格健全、知識儲備正常的老師,就幾乎不可能培養出心智正常的學生,也無從產生新一代的與世界接軌的老師,這是一個惡性循環,除非摧毁教育流水線。

學校教育如此不堪,如果父母尚未走出洗腦的毒害,孩子則更難走出洗腦的世界。目前,父母的情况已經略微出現改善,學校則死水一潭,因為進公立學校當教師跟公務員一樣往往需要錢權交易,這對於人才是一個逆淘汰的過程。

搞國民教育學校有着數

除了知識灌輸外,洗腦的另一重要方式就是組織活動。所有小學生都要掛上紅領巾入少先隊,輔導員誘騙毫無民事承擔能力的未成年人發出不知所云的虛假誓言──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終生,初中高中階段則入共青團,高中和大學期間會有少部分人入黨。入隊的那一刻,輔導員將跟你反覆強調,這條用廉價染料染成的紅領巾是烈士的鮮血染成的。通常,學校會讓學生強制購買遠高出市場價的紅領巾,校方可以拿「回扣」,同時強制攤派的還有各種面向青少年的洗腦報刊,以及各種捐款。隊、團組織活動通常是在每年的官方政治紀念日秀幾下形式主義,比如在一條乾淨的路上倒上垃圾,然後裝作清掃而拍照,這都是為了年終時寫材料吹噓業績。

要吐出狼奶,主要有三種模式。最主要的是依靠有選擇的閱讀;其次是網路,但網路上的資訊獲取只能為你打破對舊知識體系的信任,卻無力建造起新的知識架構;還有親身經歷一些使自己利益強烈受損的事件,因此感到被侮辱、被傷害,發現現實世界與課本世界完全是兩回事,如房子被強拆、下崗擺攤的父母被城管毆打、父母遭受不白之冤、這種例子數不勝數。學校教育所描繪的中國是如此詭秘和誘人,但中國的現實卻是如此不堪,當你知道張口就是社會主義好的教育局長一家早就是美國公民時,你大吃一驚,當他貪腐案生產天文數字的金額時,整個世界都崩潰了。那麽,當你發現各種局長、科長、校長、校長他那承包食堂的親戚都是此類嘴臉時,連自殺的心都有了,原來中國如此黑暗。

喝狼奶的大陸人

大陸的另一個悲劇是,在近半個世紀裏,優質閱讀是被壟斷的。與港人的印象不同,大陸的出版業曾經是非常精英化的,從1950年代一直到1990年代初蘇聯東歐剛解體那陣子,出版了大量優秀的歷史、政治、軍事、外交等書籍,不乏自打嘴巴的書籍。只要認真閱讀這類書籍後,正常人都能和洗腦教育道拜拜。但是,這些書多數貼上了「內部讀物」的標籤,需要一定級別以上的國家幹部才有資格購買,中共認為普通人會在「批判性閱讀」中難敵毒性,非特權階級的人需要輾轉各種渠道才能得到小量書籍。所以,對於多數走出洗腦藩籬的人而言,他們無緣早早看到此類書籍,他們靠的是當今公共知識分子們的著作才走向啓蒙,雖然能催吐狼奶,但也帶來很多事實認知上的缺陷。

可以這麼說,對於所有的大陸人而言,因為在認識世界上或多或少都走了彎路,所以要徒然花時間回到正路上,這很浪費人的心智和精力。但對於更多的人而言,他們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被洗腦了,還指摘不願被洗腦的人是賣國賊,因此喊出種種讓世界震怒的話語,也就不足為怪了。

作者簡介:浙江人,現在北京供職媒體
編輯 袁兆昌